第55章 你是不是真的去省城 做了流产手术
张德州的家里。
教育局已经把招考的门关死,焦院长的那番话又如一记重锤,击碎了张念念脆弱的心灵。她失望至极,精神几近崩溃。此刻,她躺在床上,两眼愣愣地望着天花板。
张德州端着一个小碗,走来:“念念,红糖冲蛋花,我又热了热。你快喝了吧?”
张念念瞪着大眼睛,面无表情。
张德州焦躁地:“咳!从医院回来,你就痴痴呆呆的,不吃,不喝,还不说话。这样下去,会憋出病来的呀!”放下碗,叹口气,他试探地问,“咱们还是去找找许秘书……?”
张念念怔怔地:“他送我一串破鞋,我还去找他?!有脸?!”
“咳!你错怪他了!”张德州赶紧解释,“你去省城以后,他来找过你。他说,鲜花是他送的,用意是:祝贺你考了第二名。至于破鞋,跟他毫不相干,你体检的事,他根本就不知道。”
张念念看看父亲的表情,相信他说的是真话,愣了一会,她说,“咱们跟许秘书啥关系也没有,咋好意思老去麻烦他呀!”
张德州:“那……干脆,咱们直接去找县委唐书记吧?”
张念念:“唐书记该有多少事要操心啊,咱们这点破事,怎么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麻烦他呢?!再说……这是个铁定会输的官司啊!唐书记即使过问,也得找县医院调查,是不是?县医院若是一口咬定,说我到别的医院,去做了流产手术,咱们怎么说得清楚?!”
张德州不再吭声。
张念念依旧两眼望着天花板发呆,只是眼角多了两行清泪。
张德州嗫嚅了半天,还是开口道:“念念,实话告诉你爹:你是不是真的去省城,做流产手术了?!”
张念念惊诧地瞪大双眼,气得张口结舌:“啊?!您您您……您怎么,也问这话?”
张德州:“我……我不能不怀疑呀!焦院长当初叫你复查,你偏不肯;如今我叫你找许秘书、找唐书记去申诉,你又推三阻四的。俗话说,‘心中无冷病,不怕鬼敲门……’”
张念念爆发性地痛哭:“呜……照你的意思,我是‘心中有冷病’了?!别人不相信我,你也不相信我?!难怪人家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你要是我的亲爹,能够问出这样的话来吗?!就不怕戳痛我的心吗?!”
这句话,犹如万钧雷霆,击打得张德州心头发颤、腿脚发软,他怔怔地问:“谁说我不是你的亲爹?!是哪个坏良心的,乱嚼牙巴骨,说我不是你的亲爹?!”
张念念不回答,只是伤心地痛哭:“呜……呜……”
张德州逼问:“是谁告诉你的!你说,你说呀!”
被逼无奈,张念念从双肩包里,翻出一张纸片,摔到张德州的面前,嚷道:“是它告诉我的!你自己看看去吧!”
张德州弯腰,拾起已经飘落到地上的纸片,细看,不禁念出了声:“亲子鉴定报告。申请鉴定人:张念念、张德州。鉴定结论:根据DNA分析结果,不支持张德州是张念念的生物学父亲!”看到这里,张德州站立不稳、昏昏欲倒,扶住椅子背,镇定下来以后,他疑惑地问:“这,这个什么狗屁报告,是假的吧?我又没有跟你到省里去抽血,你拿什么去检测?!”
张念念没好气地回答:“如今科学发达了!不需要抽血!只要你的一根头发,就能出鉴定结果!”
张德州愣了老半天,突然,对着万紫的遗像,悲伤地高喊一声:“万紫啊!脓包,总是要穿头的呀!”瞬间,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张念念神一慌,心一软,伸出两只手,操在张德州的腋下,把他抬起,艰难地挪到躺椅上,仰面躺下。她去倒了一杯温开水,走到张德州面前,见张德州紧闭着双眼,想要叫一声“爸”,却觉得,好难开口。她把水杯,放在躺椅旁边的小方桌上,捂着满是泪水的脸庞,跑出了家门。
街头。小副食店门前。
胖嫂在店里照应生意。
张念念怏怏地朝小店走来。
胖嫂看她忽然瘦了许多,精神萎靡不振,好似暴雨摧残的鲜花、寒霜打过的茄子。似乎天良发现,她心中有些不忍,主动问道:“……念念,你病了?”
张念念还是那么冷淡:“……没病。”
胖嫂:“没病,怎么瘦成这个样子啊?!”
张念念嘴巴逞强:“瘦了好!好多人想减肥,还减不了呢!”
这话,在胖嫂听来,像是在讽刺自己,不免有几分尴尬:“呃……那是,那是……”
张念念意识到,自己无意之中又得罪了人,口气便有了些缓和:“我……打个电话。”
胖嫂似乎不计前嫌:“打吧,打吧!”
张念念拿起话筒,拨号。许秘书宿舍里的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她另外拨了一个号,通了:“喂!是县委办公室吗?麻烦您叫许秘书,许家明来听电话,好吗?谢谢您了。我?我姓张,我是他的……熟人,熟人。许家明不在?!他上哪里去了?下农村住队去了?!啥时候回来呀?说不准……哦,谢谢,谢谢了!”
张念念放下一元钱硬币,转身欲走。
胖嫂客气地:“算了,算了!别给钱了,街坊邻居的……”
张念念没吭声,缓缓离开。
胖嫂在背后喊了声:“念念……”
张念念停住脚步,回过头,愣愣地看着胖嫂。
胖嫂面带愧色:“我……打听清楚了,举报我卖假酒的,是……是街对面的三麻子。跟你……没关系。对……对不起啊……”
张念念一声不吭,继续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眼泪无声地从面颊上滑过,滑进嘴里,竟然是那么苦涩……
张德州的家里。
张念念回到家里,独自坐在窗前,给许家明写信。写了一张,觉得不满意,揉成一团,扔到墙角里,重写。写了几笔,又不满意,撕碎,再重写。
县城。大街上。
张念念走进一家打字复印社,把省人民医院的诊断报告复印了一张。然后,她去了邮局,临投邮之前,她把写给许家明的信,抽出来看了看,觉得不妥,缓缓地把信纸撕了,只将复印件放进信封里,照着一张纸条抄好了地址,贴上邮票,塞进了信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