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轻小说与女主角②
“我在这里。”他不得不出声，喊住马上又会继续移动的纸箱。
特价区再里面是口香糖、杂粮果一类粗点心零食的货架，一旦被碰倒，收拾起来起码要花上半个小时。
“……”
纸箱闻声赶来，在他左前方停下，仍是错了一个身位。
“怎么递给你？”他拿着便当从收银台后绕出来，来到纸箱前。
“下面。”纸箱里的明日指挥说。
有纸板阻隔，声音听来略显沉闷。
应当不是他的错觉，对比前几次见面，套上了纸箱的明日语气显然平静不少。
仿佛外面那层薄薄的纸板不是纸板，而是少女牢不可破的心墙。
他蹲下，掀起拖在地上的一页纸板，把便当放在纸板下。
纸箱突然向前迈进一步，抬起又落下，把便当吞进了肚子里。
沙沙——
随后纸箱里传出一阵衣服与纸壳摩擦的声响，仿佛是纸箱妖怪在消化刚刚吞下的食物。
大约半分钟，许是纸箱里的明日拿起了地上的便当，纸箱妖怪摇摇晃晃地走出了便利店。
妖怪最后站在便利店门口，等玻璃门回正，对他说了句谢谢。
“那个纸箱……”早就注意着的佐久间，给关东煮的各个格子补完了食材，走来问他。
“是之前那名女生。”
“哈……”佐久间扶额摇头，试图理解这一切，又很快放弃，转而声音略显疲惫地提醒他，“快要换班了，接下来的收尾工作就交给我，夏目你早些回家休息。”
“多谢多谢。”
“哪里……”
回到出租屋，夏目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轻小说，到了某一时刻，止不住地打起哈欠。他坚持到热水器提示音响起，简单冲洗身体，沉沉睡去。
次日早上跟着闹钟起床，换好衣服，背上肩包，沿着隅田川河岸街道跑到水天宫前站，换了这个离出租屋更远的站台前往学校。
余下的周四到周六三天，雪待宫没再来学校，但学校里处处是她的影子——千金小姐带着他翘课约会的事在青丘高中传得沸沸扬扬。
“这群家伙！”
周六午间聊起这档事，岸田很生气，吃饭时连扒了几大口米饭，咽下肚，有了力气，抨击那些因嫉妒或是其他种种阴暗面而暗地里贬损夏目的学生。
“你也不差吧？长相好得不得了，成绩也是理科第一。大小姐爱上平民的动漫看得起劲，现实里真遇到却又受不了……说到底不就是他们自己幻想着当你这样的人，却又胜任不了嘛！”
他尝了口味噌汤，觉出今天的调味有些咸，把大半米饭扒了进去，搞成满满一碗泡饭，“今天的鳗鱼烧得还不错。”
“确实，等下我要再添一份……你不生气？”
“你的味噌汤还喝吗？”他把烤鳗鱼配着余下的米饭吃完，想了想说，“轻小说投稿还有十五天，我现在连第一章都还没写。”
“当然喝！”岸田的米饭已经全扒进了肚子里，这时正口渴，端起碗猛灌一大口。
片刻后，表情狰狞。
“怎么这么咸！”
“五十円一份米饭。”他把手指向食堂盛米饭的窗口。
回到班级，还有女生同义愤填膺的岸田一样，为他抨击那些贬损他的男生，有些顺带偷偷把雪待宫也一并贬损了。
他对这番风波早有意料——未满二十岁的少年少女就是这样一回事而已。
学校的反应也相当快，刚到周六，那些挑起事端的男生便被各班的担当老师约去谈话了。
这般看来，青丘高中十多年来都没有校园霸凌的事件记录，也并非没有道理。
他收拾完肩包，拐进了前往社团大楼的长廊。
花见月的钢琴声依然从钢琴教室悠悠传出，在走廊间回荡、在校园间回荡。
琴声响起时，他时常看到钢琴教室外的樱树枝头落下鸟雀，等一曲作罢再悠悠飞走。
如此看来他和这些鸟雀倒也没什么两样——每天下午放学后稍许的空闲时间，只要有琴声，他就坐到轻文部的活动教室里看一会小说，看到临近要去便利店做工的时间的什么一首曲子落罢，再合上书离开。
尚且不知为何，让他听着花见的琴声，坐在轻文部活动教室读书，总比在他那临街又很难隔音的出租屋更容易静下心来，投入进去。
周六下午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自由时间，而这次他决心要整下午都听着花见的琴声看书度过。
《昨日春》已经接近尾声，他到了活动教室，花一小时翻到最后一页，放回轻文部的书架上，又翻开《夏日隧道》。
[你知道浦岛隧道吗？据说只要进入那条隧道，就能得到任何想要的事物。]
[什么都可以？]
[……]
[接下来才是有点恐怖的部分。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就会想离开吧？可是隧道不会平白让人离开的。]
[会怎样呢？]
[听说会变老，而且是一下子就变成老爷爷或老婆婆。]
[……]
隧道、时间、愿望、寿命。
夏目被故事吸引，同样也在其中搜罗出了一些值得他去学习与借鉴的部分。
岛上有很多关于寿命、时间、愿望一类的怪谈故事，而寿命论的轻小说也因此不胜枚举。纵使在细化的方向上不同，但谈及寿命便必须谈及衰老、谈及死亡，在这一点上的相似是避无可避的。
至于为什么有那么多如此这般的怪谈……或许和神道教文化有关，又或许寿命是过去那些讲故事的人苦思冥想之后，认为人类面对神明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吧。
《夏日隧道》的作者，用手机、手表一类显示时间的道具、隧道内和外界不同的时间流速，将故事穿针引线，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故事以主角渴望通过隧道挽回过去为起，却以主角释然之后离开隧道为终。
他跟着主角第一人称的视角步入故事，一直到光线完全暗下，到了影响阅读的程度，才起身去开了灯。
一口气翻到最后一页，窗外天色阴沉，耳边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花见的琴声和体育社团训练时的吆喝。
窗口呼呼地刮着风，吹进几分冷气。
他起身关窗，走到楼下时，下起小雨。
他没有带伞，跑进雨里，身上被雨淋湿，心情却意外的舒畅，仿若在他看来早已在死气沉沉的森林间随枯枝落叶一同腐烂、只剩下空壳的心，悄然间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落雨填满，重新有了迫切想要抒发的东西。
他一直跑，跑过街道、跑过人行道和红绿灯、跑过亮起旋转飘带桶的理发店和屋檐下停着自行车的报亭……直跑到车站停下，在已经淋湿透了的衣服上擦拭被雨水包裹的手。
他给花见发消息，坦然展示他盛满雨水的心。
在雨停下之前，在积水渗漏进那枯叶之下的土壤里之前。
[夏目：有思路了，今晚就可以动笔。]
[花见：只剩下十五天。]
[夏目：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