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都只有一条命
陈六甲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右肩。
肩膀往下已经是消失不见，再向地上看去，右臂已经是落在了脚边。
直到此刻陈六甲才反应过来，伸出左手捂着右肩痛苦的叫出声来。
“啊！胳膊，我的胳膊。”
此刻陈六甲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不是愤怒与无助，而是想起来自己媳妇泛着笑容的面孔。
为什么？
明明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田地，明明前几日才捡到火狐换了四十两，日子正在慢慢变好，为什么会这样？
陈六甲想不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其实本来以赢鲸的性子做事是不会如此这般的，但是听到陈六甲那不完整的话正好与府上下人所禀的不谋而合，这才抱怒火冲上灵台，愤怒蒙蔽了他的双眼。
或许赢鲸早来一些情况都会不一样，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赢鲸翻身下马，虽是满身怒气，但听着陈六甲那凄惨的叫声以及地上的那节断臂，一丝恐惧在他的心中蔓延，使得他握着长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
是了，无论愤怒会给一个人多大的勇气，但是赢鲸终究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罢了。
一个从未上过战场，从未拿过长剑，从未见过鲜血的少年，恐惧鲜血，害怕生命的流逝，这才是正常的表现。
赢鲸愣神之际，村子里走出了一个面容朴素，身上穿着白色丝绸做的衣衫，腰间挎着竹篮的小娘子，正是陈六甲的小媳妇。
此刻的她注意力都在身上新做的衣服上，因为这是前几日陈六甲卖了火狐后专门去了咸阳城给她扯的丝绸做的新衣裳。
这不做出来的第一时间她就想要给自家男人看上一看长长脸，顺便再给他送上二两小酒，毕竟最近自家男人干活确实累。
到了村口还在好奇怎么村口会突然来了这么多人，但是当她看到蜷缩在地上，面容紧皱正发出阵阵哀嚎的陈六甲时顿时惨叫一声。
“六甲！”
小媳妇丢下竹篮，径直跑到了蜷缩在地上的陈六甲身旁。
竹篮里面的白瓷酒壶摔碎在了地上，酒水也是洒了一地。
小媳妇目光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家男人空荡荡的臂膀，再看着一旁还在往外渗着鲜血的胳膊，她有些不敢相信，明明只是吃个饭，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有些颤抖的捡起地上那条属于自家男人的断臂，而陈六甲此时看见媳妇则是强忍着断臂之痛，挤出了一张笑脸，试图安慰起她。
“媳，媳妇......没事的，你家男人壮的很！”
话虽如此，但陈六甲那紧皱的眉头和额间豆大的冷汗都在否定他的话。
这时小媳妇才注意到一旁赢鲸脸上的鲜血，以及其手上那还在滴血的长剑，顿时双眼死死盯着赢鲸，似乎是要将其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是不是你砍了我家男人的胳膊？！”
赢鲸被陈六甲媳妇那充满仇恨的眼神吓到了，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但想到刚才这些人都辱骂了自己爷爷，怒火却又是冲了上来。
“你家男人辱骂我爷爷！这是罪有应得！还有你们。”
赢鲸手中的长剑指向了老槐树下刚才与陈六甲一起的人。
“爷爷活着的时候待你们这些奴隶明明不薄！分了爷爷留给我的封地的时候我也没有怪你们，但是你们是如何对待我爷爷的？”
赢鲸越说越气，手中长剑向着面前穿着白衣的小媳妇猛然挥下，却不想面容紧皱的陈六甲却是猛地起身并且伸出仅剩的手臂将自家媳妇牢牢护在了身下。
长剑没有丝毫停留，瞬间穿了陈六甲的胸口，滴滴滚烫的鲜血顺着冰冷的剑尖好似雨点般滴落在了小媳妇的脸上，同时在也她身上的衣服上印出了朵朵血色梅花。
陈六甲眉头紧皱，但却还是挤出一缕笑容看着身下已经被吓愣神的媳妇。
“没事，没事的，媳妇。”
小媳妇看着自家男人胸口处不停溢出的鲜血有些不知所措，这一切的事情都超出了她的接受能力。
她不明白，明明刚刚一切都还是好好的，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过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伸手撕下衣袖将丝绸缎子团成团，颤抖的按在了陈六甲的胸口上，只是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滚烫的鲜血好似溪流一般，染红了她手上的丝绸段子，也将她身上那雪白的新衣染成了血红色。
小媳妇一只手拿着丝绸缎子按在陈六甲的伤口上，一只手微微微颤抖的摸着他的脸。
“当家的，没事，没事的，你一定没事的。”
滴滴热泪却从眼眶中落在了陈六甲的脸上。
陈六甲已经有些听不清自家媳妇的话了，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在慢慢变冷，身体里的热气似乎正顺着肩膀和胸口上的伤口慢慢流淌出去。
两个眼皮也是越来越沉，他拼尽全力也是只能睁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透过这条缝隙他看见了自家媳妇脸上那滴滴血珠，也看见了自家媳妇身上穿的新衣服。
陈六甲缓缓抬起此刻好似有着千斤重的手臂，想要给她擦去泪水，只是这平日里简单的动作，对于此刻的陈六甲来说却是艰难万分。
小媳妇见此，当即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陈六甲那已经有些冰冷的手，厚实手掌轻轻抚在了她的脸上。
陈六甲的脑海中止不住的泛起了回忆，平日里自己媳妇一直都在抱怨说自己手上的老茧太硬了扎得她疼，现在恐怕也是这样吧，只可惜好像没有机会道歉了啊。
陈六甲看着面前穿着新衣服的媳妇声音思若游丝的说道。
“好看，真好看......”
只是话没说完陈六甲便是彻底闭上了双眼，手臂也是失去了支撑的力气落在了地上溅起了些许灰尘。
“好看你就多看看啊当家的，别闭眼啊！”
小媳妇抱着陈六甲声泪俱下的哭喊着，不停摇晃着陈六甲。
站在一旁的乡亲见到这般情景，心中的怒火也是被彻底点燃了，这赢鲸无故便拔剑杀人，老世族便是如此瞧不起他们这些人么？明明好不容易才有好日子，就是如此见不得他们好过么？
既然如此那就都别好过了，不过是一条命而已，大家都只有一个脑袋，谁也不比谁高贵。
一个平日里与陈六甲关系颇近汉子顺手抄起身旁的木叉站了出来。
“这些老世族就是不肯见我们过的好，那就和他们拼了！给陈老六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