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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金钗
母亲的闺蜜们

1956年，母亲只身来港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要养活她住在内地的所有家庭成员。

她第一次来港人生路不熟，在那段期间，母亲却因缘认识了另外11位年龄相若的女士，她们全都是上海人，而有些还早在老家就认识。因为这样她们便常常聚会，久而久之为了互相有个照应，最后干脆结义金兰，取名“十二金钗”。

我四五岁稍为懂事时，我妈要我都称呼她们作“姨妈”！

五十年代有许多人从内地来港生活，五湖四海什么人都有，但这些认识12位女士的人，无论他们是什么阶层也都对我母亲非常尊重！

还清楚记得“十二金钗”里年纪最大排行第一位的姨妈，家里放着一张男人手持机关枪的照片，那个男人就是她的丈夫，事缘他在越南从事矿业生意，机关枪其实是护卫员用来保护矿场傍身用的。

当年大部分人从内地来工作也好长居也好，很多都会住在同一个区，而这些上海人大部分会聚居在尖沙咀。尖沙咀这个地区除了住宅外，便是酒店、咖啡馆及中西饭店，生活在此甚为方便……因此，每个月“十二金钗”都会在尖沙咀一家上海饭店联谊聚会，我记忆中这12位女士的酒量也是相当惊人，所以如果有男士有非分之想想把她们灌醉那就肯定大错特错，另外也为大家离乡别井要互相照应吧！大概我的酒量也是遗传自母亲。

我妈在12人里排行老二，但她在众姐妹里是特别受欢迎的那个，因为她永远不会惹是生非也不喜欢吵架，大伙有争端她也永远扮演着和事佬的角色，有她在就什么大事都变成小事，吵不起来！

日子久了，其他上海来的家庭如有纠纷或吵架，或偶然有男系社会里的争端，有时候也都会找上这12位大姊的其中几位出来评理，身份就像香港法院的陪审团①一样；其实如果要把12人集合在一起是很困难的，因为有些姨妈经常出外公干或探亲。记得有一次一位男武打明星及一位拳坛高手起了争执而动了手，上海社群里的男士们大家都不敢劝，结果还是二姐（我母亲）及数位姊妹，分别同时宴请两位猛男于同日晚上回到那家上海饭店吃饭，两位大男人到了，发现对方也在，一时也不想令这些姊姊（都比两男年纪大）同乡为难而面有不悦地坐下，后来如何和解因我不在场也不很清楚，只知道两位猛男叔叔隔了数天又开始麻将耍乐，应该是那顿饭解决了两人的恩怨！

说起打麻将，这些姨妈有时候也会和其他阿姨打。话说有一次一位年纪比较轻的阿姨和母亲她们麻将耍乐，听说她的丈夫也是个社会名流，当晚她提出想加入“十二金钗”做最小的十三妹。隔天12位姨妈投票，超过大半数反对，尤其是我妈最不赞成。我之后悄悄问我妈这阿姨有哪点不好，事缘我跟这阿姨的子女差不多年纪也认识，她理直气壮地说因为她牌品不好、脾气大——别人打得慢又被她骂，别人打得不好她又会不悦，但从不检讨自己……我心想，不和她打麻将便没事了啦！

我妈看到我充满疑惑，便一脸认真地向我说：

“你记住！如果你要跟一个人合作做生意就跟他打一场麻将，牌品就看得出人品！如果你要跟一个伴侣决定结婚长相厮守，你得先跟她去一趟时间长一点的旅行，是每天24小时相对着，事后彼此都会发现对方是否适合自己！”

我不爱打麻将，这些不是学校或书本教的理论，小弟我很快便忘了！

哈哈！这番话后来应验了。我和我前妻就是去了一趟15天邮轮观光地中海的旅程，回来后决定离婚的！

可是，我母亲就算再精明再能干，也敌不过自己的爱情……

当年我父亲出轨，母亲气得患重病进了医院，昏迷了两天，她的11个好姐妹便约我老爸出来见面为我母亲讨个公道。见面的结果，我父亲表示感情是挽回不了了，但答应会一直照顾我母亲到终老，最后也替她买一所房子，好让我母子俩未来有个安居的住处。

11位姨妈的理论是，不能挽回婚姻，但一定要对方承担一个男人该有的责任。

母亲和11位姨妈都是我成长路上的良好教材，她们让我明白，无论出生如何低微……也得要做一个有担当和负责任的人。

她们每个人都把我当儿子一样看待，在我心目中她们每一个都是我的母亲！而且……她们每一个人都有一个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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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注

① 陪审团是用以判定事实或被告是否有罪（视各地法律而定）的平民团体。香港所有成年公民都可能被选为陪审员，却不是所有成人皆有资格出任陪审员，例如警察、军人、律师、教授、神职人员、市（省）长、法学系的学生等可能不符合出任陪审员的资格。陪审员的选任需要遵从一定的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