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格兰特 Richard E. Grant
演员、导演、编剧
受访时间:2019年1月21日
16岁时,我突然长高,因为腿部剧痛,我不得不暂时离开学校。当时,我瘦得像根烟斗通条,头发很长,还有青春痘。人们告诉我,18岁时这些青春痘就会消失。
表演是我毕生的热爱。我曾经用鞋盒做过一个手工剧院,用棒棒糖的糖棒贴上风景画和人物剪纸。后来,我学会了布袋戏和提线木偶戏。每年生日或是圣诞节,父母都会送给我佩勒姆木偶(7)作为礼物。事实证明,这些礼物都派上了用场,因为我会在假期里和生日聚会上为孩子们做表演,还在车库里建起一个很大的木偶剧院。
我一直想当一名演员,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因为我擅长艺术和模型制作,父亲曾建议我当一名建筑师。但是,每次都不及格的数学成绩迫使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之后,因为我能言善辩,父亲又建议我当一名律师,他说在法庭辩护时往往需要一点演技。
我曾和津齐·曼德拉、泽妮·曼德拉(8)一起参加过学校的戏剧演出。我们谁也不认为她们的父亲此生能够走出罗本岛,更别说在20年后成为总统了。非洲南部的沃特福德·卡姆拉巴联合学院(9)容纳了来自27个民族的学生,学院倡导宽容、多信仰、多种族开放和包容的精神。这种理念的形成,很大程度上是受到邻国南非的种族隔离不公正的影响。基于肤色产生的偏见和无知都是荒谬可憎的。
我的父母在激烈争吵后离婚了,父亲从此变成了一个酗酒成性的人。有一次,我把他的一箱苏格兰威士忌倒进了水槽,他就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拿起手枪试图朝我开枪。庆幸的是,当他扣动扳机时,醉醺醺地踉跄了一下,子弹打偏了。当时的社会,只有对酗酒行为的谴责却没有任何治疗或是戒酒中心。所以,我们只能保守秘密。因此,圣诞节对我们来说简直是噩梦,总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长大以后,为了弥补这段过去,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过好圣诞节。
1969年,尼尔·阿姆斯特朗成功登月。我那时12岁,这件事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这次壮举从某种意义上证明了,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事情可以以某种方式实现。能够到外太空探索一直是人类的追求——即使实现的可能性看起来越来越小,但拥有梦想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
我因为想成为一名演员而被人取笑,又因为“玩娃娃”而被人指责。这些经历无意中让我习惯了被嘲笑和被拒绝,也都成为我后来演员生涯中不可缺少的部分。一旦我习惯了别人对我说“你永远做不到”,就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我要证明那些反对者的说法是错的。我也不知道这份决心和信心来自哪里,但我确信想要证明自己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我会对年轻时的自己说:“永远不要放弃!永远不要模仿别人却迷失自我!”我很庆幸我实现了年少时的梦想,尽管我仍然对数学一窍不通。
伦敦是戏剧界的中心,因此,我一直计划着能在这里定居,努力成为一名演员。当我还是孩子的时候,我的父母总是经常带我到伦敦。只要时间允许,我们会去看很多电影、戏剧和音乐剧,这些都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1982年,我移居英国,受我在斯威士兰那段日子的影响,导演们觉得我说话像20世纪50年代的人。我只能认为这仅仅影响了我参演历史片。
唐纳德·萨瑟兰和芭芭拉·史翠珊是我很崇拜的偶像。萨瑟兰身材瘦高,长脸,为人风趣,不太符合罗伯特·雷德福那种电影明星的形象。戏剧学校对我的最后评价是:表演太过刻板,不适合当演员,更适合当导演。那时,我在罗伯特·奥特曼的电影《陆军野战医院》中看过萨瑟兰的表演,后来,我与他相识,并合作了三部电影——《大玩家》《云裳风暴》和《高斯福庄园》,我感觉梦想成真了。史翠珊同样因她不符合大众审美的外表受到外界的嘲讽,但她惊人的才华和决心很鼓舞人心。1991年,我终于在洛杉矶见到了她,我很高兴,因为她问我的问题居然比我问她的问题还要多!
曾经,我一度认为自己的整个职业生涯都会在剧院中度过,从未想过有机会投身电影事业。这一切的改变发生在1985年,我和加里·奥德曼、亚德里安·埃德蒙松一起为英国广播公司拍摄了一部名为《诚实、正派和真实》的即兴表演电影。1986年,这部电影上映的第二天,我认识了一位新的经纪人:迈克尔·怀特霍尔。他将我介绍给了众多选角导演——其中玛丽·塞尔韦给了我参与《我与长指甲》的试镜机会,这彻底地改变了我的职业生涯。
后来,我所获得的每一份工作都几乎毫不例外地与我出演过《我与长指甲》有关。我非常感激编剧兼导演布鲁斯·罗宾逊,他愿意给我这个电影新人机会,也感谢他与我长达数十年的友谊。我其实对酒精过敏,所以,我因饰演剧中那个吸毒成瘾的酒鬼角色而成名,是件挺讽刺的事情。
41年前,我第一次看电影《星球大战》,那时候我还是戏剧学院的学生。而后来,我竟然有机会出演这部电影的大结局,真是令人不可思议!如果年轻时的我看到我会与从小崇拜的演员和电影明星一同拍戏,一定会异常惊讶。他们只在我那时订阅的电影月刊上出现过,我无比崇拜他们。而如今的我仍和从前一样,非常迷恋他们。
我从未想过我会去冒坠入爱河并结婚生子的风险,毕竟,父母的离婚对我是残酷而痛苦的经历。但正如约翰·列侬调侃的那样:“生活就是当你忙于制订其他计划时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我已故的父亲曾给过我一些非常宝贵的建议,比如“如果你有5个真心的朋友,你就是一个富有的人”,我非常赞同这个说法。他还说过“良好的举止不费分文,却可造就一个人”,这个忠告也让我受用不尽。
回顾我的电影生涯,我觉得由我自编自导的电影《哇哇岁月》真的被低估了。这部电影有一群优秀的演员,从编写剧本到上映足足花了5年时间,但遗憾的是,它与《达·芬奇密码》在同一个周末上映,被《达·芬奇密码》成功的浪潮“淹没”了。
如果我能和某一个人做最后一次交谈,我想应该是我的导师邦尼·巴恩斯,她已经去世11年了。她是我的钢琴和英语老师,也是我一生的挚友。她相信我,并鼓励我去追逐我的演员梦。几十年来,我们写给彼此的信件依然是智慧、趣闻与欢乐的源泉。她对古典音乐的热爱激励、启发和教育着我。
从10岁起,我就坚持写日记,想要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每当我感到惊慌失措或力不从心时,它都会帮助我从阴霾中走出来——它总能安慰我:“不管现在遇到什么困难,你都能找到方法渡过难关。”这些日记还证明了,我遇到了我一直以来敬佩的人,去过许多不同寻常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