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我快死的外祖父!
“对了,我把你饭量大的情况,说给你舅舅了。”
话筒那头,井田杏子提到了这件事。
“绫人先生说,只是吃饭问题的话,他会帮忙负担一些的。”
听到这,古月时没什么反应,但江川爱糟糕的心情却传递了过来。
“我不需要他的帮助。”
显然,因为那人说过川岛家是反对他父母婚姻的事情,让江川爱这个少年很是排斥对方的帮助。
这有些不成熟,也有些孩子气了些,但古月时尊重身体房东的想法,开口用较为成年人的口吻,婉拒了井田杏子说出的,川岛绫人会帮助自己的提议。
“杏子姐,能帮我传个话吗,我非常感谢绫人先生,愿意帮助我这样的孤儿。
不过,既然他并不赞同我父母的结合,也没必要以一个外人的立场,来插手我家的事情。
当然,帮忙处理我父母葬礼的事,我对此还是非常感谢他的,我会记住他的恩情。
但其他的事,就请绫人先生不要过多地插手了。”
“这又是何必呢?”
“我爱我的父母,且从不认为自己诞生在这个世界,就是一个错误。”
听到这话的井田杏子有些沉默起来,她突然能够理解电话那头少年的心情了。
川岛家是名门望族不错,但江川家在没发生意外之前,却也是一个幸福的家庭,对于江川爱来说。
“好吧,我会替你转达你的意思的,但是我也请你一定答应我,以后在生活方面,若真遇到困难的时候不要不开口,如今我才是你的监护人。”
“我会的,杏子姐,那么,我还要吃饭,就先挂了。”
挂断手机,古月时拿起饭盒扒拉起饭来,炸猪排虽然有些软了,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对不起。”
意识内,江川爱突然说道。
“你道什么歉?”
古月时问。
“哪怕是我也知道,以后一个人独自生活不容易,若是不拒绝那人的帮助的话,你应该能活得更加轻松一点。”
江川爱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但就算知道了,该有的一些情绪还是会有的。
当然,要是他自闭起来的话,这种情绪倒是不会传递到古月时这边来,但现在不是被古月时要求不自闭么。
“哈,换我是你,拥有这样的家庭,也不会接受对此表达否认看法的家伙,对方的帮助的。
而且,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独自生活不容易,是对一般人说的,你觉得现在的我们还是一般人吗?”
古月时说着就把旁边未打开的便当,抵在手指尖上转动了起来,便当盒转动时候的平稳模样,完全能让江川爱意识到,如今发生变化的身体,所存在的不同。
“你还怕这具身体养不起我吗?”
古月时笑着问。
“我不妨告诉你,除了孤独,我无所畏惧。”
古月时这话倒是有几分真心,但也有一部分是假意。
真心,是他客观评价上一辈子的自己,之所以爱喝酒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太孤独了。
当然,倒不是借酒消愁,只是习惯以酒为伴,自饮自酌,他喜欢醉的感觉。
而假意,则是古月时察觉到江川爱的轻生之意从来没有散去,虽然少年没说,但他就有一种感觉,如果对方真见了自己父母的亡魂,恐怕真就会随着对方父母的亡魂而去。
“我会尽量和你多说话的。”
社恐遇到社恐,前者是真社恐,后者是社交恐怖分子,真社恐的居然在补偿心理的作用下,安慰起社交恐怖分子来,表示愿意和社交恐怖分子多说话。
对此,古月时只是在吃完一份便当后,才按照当地的习惯说了一句:“那以后,就请小爱同学多多指教了。”
江川爱:“……”
。。。。
次日,古月时是被饭菜的香气弄醒的,在意识清醒过来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饭桌前了。
面前的桌上,是热腾腾的味增汤,煎蛋,煎猪排,以及煮好被盛进碗里的白米饭。
“早上,你还没有醒的时候,我就先醒过来把饭给做了,嗯,牙齿已经刷过了,脸也擦过了。”
江川爱在意识内说着,就把身体的控制权重新交给他。
“?!”
古月时有些惊了,竟然还能有这种操作。
但想想看,其实也合理。
江川爱才是身体的原主人,对于身体的控制权高过他,也能够理解的。
“所以,我这算是梦游版的做饭吗?”
“我想应该不是,至少我的意识是清醒的。”
“你的手艺不错啊!”
古月时用筷子夹起一块炸猪排品尝了下,发现居然比昨天买的炸猪排便当里面的猪排味道更好,不由称赞了起来。
“以前做饭的时候,我经常帮我妈妈的忙,学校家政课我也有认真上。”
江川爱在意识里说着,而属于这一方面的记忆也是浮现起来。
古月时发现少年说得有些谦虚了。
作为一个国中二年级生,对方的家政课分数竟然是满分。
而家政课的内容不仅是厨艺,还有清洁打扫、裁缝做衣服之类的。
江川爱的独立生活技能,从某些角度上来说,竟是比他这个真孤儿掌握的程度还要高,这就挺离谱的。
当然,这也和古月时前世迅速脱离过苦日子的生活有关,自打他月薪过万后,人就变得越来越懒。
做饭不爱自己做,喜欢去外面下馆子,打扫的事情有空倒是会做一下,但多数时候,还是请家政公司的人,定期来帮忙清扫家里的卫生情况。
“那以后做饭打扫卫生的事,就交给你了?”
吃着热腾的饭菜,古月时尝试在心中问了一句。
“好。”
江川爱没有拒绝,料理本来就是他的兴趣。
以前,和母亲一起做饭的时候,是一件无比开心的事。
用过早餐,江川爱控制身体洗了碗,就切换了人。
古月时径直来到家附近的医院。
“我们来医院干什么?”
江川爱不解问。
“找你的父母,首先就要确定人死后是否真的会变成鬼。
而验证这一点的方式,就只有亲眼见到人死之时的场景了。
你说,什么样的地方,更容易见到死人?”
古月时反问。
“殡仪馆。”
“那是烧人的地方,不是死人的地方。”
“但医院也不是总死人的吧?”
“所以,就要问了。”
说着,古月时就流露出悲伤的模样,来到了医院的前台。
“你有什么事情?”
一大早,医院里的人还不多,昨晚值夜班的七濑真,看到一个悲伤的少年走过来,不由就询问起对方的情况。
“我的外祖父快死了,就在你们的医院住院着,但我不知道他在哪。”
古月时摩挲着眼睛,瞎话张口就来。
“呃,你的外祖父叫什么,我可以帮你查查。”
医院总有生老病死的事情,这种事情也算是见惯不怪了。
“我不知道。”
“啥,你不知道你外祖父叫什么?”
护士小姐怀疑起来。
“我父母与我外祖父的关系很差,没有告诉过我外祖父的名字,但我却很爱他,一大早上过来,却也是瞒着家里人的。”
古月时抬起了头,露出红了眼眶的眼睛——手里攥着洋葱,味道实在有些冲。
知道真相的江川爱:“……”
七濑真见此,脑中脑补了一些家庭矛盾的伦理剧,怀疑的眼神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
“行吧,我可以帮你查一下,你不要哭了。”
这种行为本来是不允许的,但谁能去否认一个想要看望将死外祖父的少年的赤子之心呢?
很快,七濑真就查到了三个情况不是很好的老人患者的信息。
当然,根据医院规定,她是不能对非患者家属透露病人的信息的,但她却可以带着少年,亲自去那些病房的外面,认一认里面的老年患者,看是不是对方的外祖父。
理所当然的,江川爱的外祖父还在川岛家、身体可能还倍儿健康,来到的这家医院里面,当然是不可能找到对方的存在的。
所以,在看过了三个病房后。
“十分抱歉,护士小姐,可能是我记错医院了。”
少年诚恳地鞠躬道歉起来,让白忙活一场的七濑真,顿时就生不起气来。
而古月时则再接再厉,开口说了一些今生可能都见不到外祖父,像是这些博人同情的言语。
然后,他突然就指着旁边病房里无人照看的老人,问了起来:“护士姐姐,那里面的老爷爷,为什么没人照顾呢?”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儿孙不孝,不仅把老人送到医院等死,还一次过来看望的都没有。”
七濑真知道这家人的情况,但话却不能这么实说出来,只能是跟眼前的少年解释起来。
“那位爷爷的家里人忙,没法过来照顾他,不过也有请医院里的护工帮忙照顾,只是现在护工还没有过来上班而已。”
“那我能帮忙吗?”
“嗯?”
“我可能找不到我的外祖父了,想陪那位爷爷说说话,他看起来就跟我外祖父一样……”
闻言,七濑真有些惊了,这种操作她当护士以来,还从未见过。
“这可不行,非医患家属,不能进入病房的。”
不然,出事了,该由谁来负责?
“您能不能帮忙,问一问里面那位老爷爷的意思?”
“啊,这……”
最终,七濑真没有抵御住少年可怜巴巴的请求,进入病房里面,询问作为患者本人的老人的意思。
。。。。
大木川躺在病床上,他一生都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但许是因为这种大家长的作风,以至于他养育的两子一女,都和他这个父亲关系比较疏离。
在妻子死后,更是把他当成一个怪老头。
如今生病了,都快要死了,身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照顾他。
这让大木川对无情的子女心怀怨气。
当然,回忆往昔种种,他也有过后悔,后悔不该如此严厉,对待小时候的两子一女。
但更多的,却还是对于自己的年老体衰,对于如今摆在自己面前的现状,感到无奈。
现在,他还活着,也只是在等着死去,或许死后的葬礼上,可能都没有人会为他流上一滴眼泪。
就在大木川躺在病床上死气沉沉,等着死亡在某天降临的这个时候,一名年轻的护士推门走入进来,却是告诉他病房外面有个不认识的少年,想要跟他这个人说说话。
为此,护士还透露了少年是因为找不到自己将死外祖父的事,而感到悲伤的这种情况。
这种事让大木川感到烦躁,毕竟,自己的孙子辈怎么样,别人的孙子辈又怎么样,这让他有些难堪。
“让他进来吧。”
但最后,大木川还是同意了,反正也没人来看自己这个怪老头。
有个少年人来陪自己说话,哪怕是个不认识的家伙,却也是好的。
孤独,是一剂折磨人的毒药,只会在人脆弱的时候突然发作,病床上的大木川就深受孤独的折磨。
他的孤独症是自老伴去世后就开始的,但却到了现在脆弱的时候才发作,而古月时这个别有目的的少年到来,则似乎成为了一剂调节孤独的药剂。
当然,一老一少的交流起先是尴尬的,因为没有什么话题,老人甚至不想说话。
不过,随着古月时挑起话题,说起改编自现实并不存在的祖孙故事,以及江川爱父母早年结合,遭遇亲爱的外祖父的反对……
在听到这些话题后,病床上大木川也有了一些精神,他同样是个老古板,年轻时候也反对过子女的自由恋爱,却是站在古月时虚构的外祖父那边。
“你外祖父是过来人,他都是为了你母亲好,所以才反对你母亲与你父亲的婚姻的。”
“可是,除了与外祖父的关系糟糕之外,我的父母并没有过得不幸福啊?”
古月时是眨着单纯的大眼睛,说出这般反驳的话的,让病床上的老人无言以对。
他曾经也反对过儿女所选择的婚姻,最终因为妻子劝说没有成功,但如今看来不也是他想当然了么。
婚姻的幸福与否,并不在于父母长辈的意见,而在于小两口能不能合得来,又适不适合。
显然,他的子女没选错人,虽然有幸存者偏差的情况,但自己的确是有些独断专行了。
也难怪,自身会成为如今这般模样,儿女不是放着他不管,只是不愿意亲近他而已。
“大木爷爷,你的家人呢,为什么他们不过来照顾你?”
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的就是古月时现在做的事了。
“我自作自受,让他们都讨厌我了。”
大木川叹了口气回答道。
“您不生气吗?”
“生气,我当然生气,但生气有什么用,我已经是个快要死的老头了,就连现在和你说话都有些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