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雍凉公羊
缠缠绵绵兄弟跟了叶南城一路，到了门口却走不动了，看着面前的高大的围墙朱红色的大门呆呆的立在那里，门口两侧站立着数个膀大腰圆的守执戟武士，围墙的拐角处还建有角楼，挑选视力极佳之人再配上强弓硬弩，正门左右各开偏门一扇，左设鸣冤鼓，右有下马石，匾额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雍凉王府。
叶南城见两人战战兢兢的抱在一起，不由有些好笑，赶紧拽进了府里。这里的气氛与大梁朝廷上的紧张感截然相反，一切与平常无二，在后院的一座八角亭中，有一穿灰色衣裳的老者，他鬓角已白留着一把山羊胡，半眯眼睛瘫坐在椅子上，一只脚则搭在稍微矮一些的石凳上，像是在休息，约莫一刻钟左右，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身着黑色蟒袍，腰配紫金纹龙带，头带凤金冠，足瞪流云靴的唐盛大步流星的走进亭子，老者并没有起身，连搭在石凳上的那只脚也没放下，唯一的变化就是半眯着的眼睛睁开了。
对此唐盛早已经习惯了，丝毫不介意，他用宽大的袖口擦了擦椅子，然后一屁股坐下道：“这府里面是得养几个丫鬟下人了，诺大的王府到处都是灰”说完拍了拍袖子，见公羊杰也不说话，反而看向另一边，唐盛起身把椅子搬到公羊杰看的方向坐下，如此几个来回，公羊杰终于开口道：“大王今日倒是好兴致，看来有什么喜事喽”他知道唐盛下决心切断和大梁的联系，压力是巨大的，更是连夜派许闻道前往庸城驻防，这是交界地带，过了庸城往南五十余里便是大梁的青阳郡，往西一百二十里则是宁国的上河郡，此城是进入雍凉地区的必经关隘，所以唐盛不得不派心腹大将前往。
“是喜事！”唐盛声音十分洪亮“长安同意领军出关了，若你推演无错，趁着今年的大风雪，一举灭了北狄主力，最次也得打残他”说道最后语气颇为严厉。
公羊杰听见后明显震惊了一下，脚也从石凳上放下来了，自从当年的事情后，左宫长安一直萎靡不振，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自己半个徒弟，他和唐盛曽轮流前去看望宽慰，可办法使尽也是枉然，无奈之下只好由他去了。
看见公羊杰震惊的样子，唐盛很满意：“你一会没事的话，在好好算算，北狄该不该绝”
公羊杰一瞪眼：“你以为这是过家家呢，想算就算！”然后叹了一口气继续道：“知道你难，北狄这些年频频南下，雍凉也是次次用兵，宁国更是蠢蠢欲动，可你这时候宣布独立出来不是引火上身吗？倘若大梁、宁国和北狄三面来犯，你如何应对？”两人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闹了不愉快。
唐盛冷哼一声：“他们太欺负人了，当初要不是孤及时进京，将南城抱回雍凉，怕也是随她母亲一同去了。这些年够给他面子了，孤就这么一个姑娘啊！这件事孤没深究吧！可他们呢？干的什么事，南城上个月和文重去济川，莹莹的墓都没了啊！说是重新修皇陵，修他奶奶！”说到此处更是气的拍桌子：“当初就不该听王妃的，嫁给叶煜那个小白眼狼，妇人之见！你也是，怎么不劝阻孤”说到这里猛然想起公羊杰当时确实反对来着，咳了一声：“那立场怎么就不能坚定一点”
“所以你就给南城找了一个好靠山”公羊杰没有接唐盛的话，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反而问另一件事。
“咱们这个年纪又有几个年头可活呢！叶煜可是壮年即位，孤熬不过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南城这个孩子，孤打算百年之后把雍凉留给南城，所以必须得把雍凉独出来，他有军队在手就能活，就没人敢动他。孤活着大梁的那些勋贵们不敢怎样，可孤死了呢，他们要是派兵征伐雍凉呢，那若家是军武世家，世代执掌边军，倘若真有那个时候，朝廷那些人也得掂量掂量南边”
“同为南楚四大家中的纳兰家也中意若家女子，他们家这代算是出了个人物，纳兰惊鸿四十二岁便跃居首辅之位，其才堪称惊艳，其子纳兰扶苏更是做得一手好词好赋好文章，年纪虽轻，却有文坛领袖之风，据我所知这个纳兰扶苏也在追求若家女，”公羊杰盯着唐盛，说出了他真正想问的：“那你给若家什么了？他们能这么干脆的答应你？”
唐盛抽了抽鼻子道：“你自己算呗”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边走边嘟囔：是得养几个丫鬟下人了。
公羊杰望了望唐盛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又抬头看天，虽晴空万里，但在公羊杰看来却阴云密布，他站起身子，眺望北边，过了良久他自喃自语道：原本是一场绝佳姻缘，不料北边又横出变数，昨天你小子就不该出去，凭添了许多波折啊！突然公羊杰脚步一顿，右手抓着栏杆手上的青筋仿佛要爆出一样，身子猛然向后退去，连退数步一大口鲜血喷出，嘴角的血液和唾液混合悬在下巴上，显得颇为狼狈，他朝着亭下啐一口，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整了整衣冠:窥天机者，必折阳寿。
与此同时，北边草原深处一座大营帐有了动静，周围的卫兵营帐如众星拱月一般护着这座大营，从规模来看丝毫不逊色北狄大汗的王帐！里面一女子在静静的读书，细看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这分明就是中原人。突然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中书卷随即走出营帐。
“怎会有人窥视天机？师父不是说世上已无人能窥天行事吗？”女子在站在营前的空地百思不得其解，她望向雍凉说道：“把和雍凉有关的书简都找来”说完径自回帐。
“军师，这边的箱子都是好几年前搜集的雍凉情报，您要找什么，我们帮您一起查找”一个狄人拱手道。
“你们先出去吧”她也不知道要找什么。
苏慕白一直翻到傍晚，终于在一则书简上看到一行简短的文字：公羊杰，雍凉王唐盛幕僚，只有这短短十个字，但苏慕白觉得有的古怪，其余雍凉骁将的征战记录，杀敌多少等等都有记录，唯独这个人只有这么一句话，空荡荡的大帐里，苏慕白借着烛光看向书简低声道：若真是可有可无的人，如何在雍凉王府呆了三十年之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