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凶
“老爷,我只是个奶妈。更何况当时也没听得真切,哪敢多嘴!”罗妈委曲的哭起来。罗妈心里比谁都清楚,陈妈和二姨太太是太太年少时一起长大的身边人,也学些识字算帐,就是要为给老爷做小而备。老爷先选了二姨太太,后来又娶了三姨太太,正眼都不瞧陈妈。二姨太太柔弱又念情份,陈妈倒也不怎么样;三姨太太嚣张跋扈,有了错处,陈妈岂肯放过。
“陈妈或许也只是对太太忠心,却不想酿成大祸,所以陈妈的心里一定是有心魔的。福生说,他在院子里看到了好多眼睛,闪着鬼魅般的绿光,他吓得奔出来。”莫珦玟没头没脑的又岔开话题,惹得萧南卿都翻起了白眼,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莫少爷接下来是不是想说,陈妈和福生都在园子里遇到鬼了。陈妈的死,是三姨太太来报仇了?”杨太太听到这里,忍不住冷笑的打断了他们。
大家都还沉浸在这些凌乱而跳跃,离奇又荒诞的思路中,突然莫珦玟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问了老孙一句家常话,“老孙,你在你本家有多少年?”
“本家?那也不短,十几二十年,刚去的时候小姐还是个蹒跚学步的小姑娘。”老孙觉得莫明其妙,却也只得答道。
“想来,你与你家老爷,也是有些渊源。”
“我在山上摔坏了腿,又是大冬天,又冷又饿又痛,全得老爷经过救了我,还让我进府做事。”老孙叹息。
“小时候听人讲过,山里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植物,能管饱的果实能治病的草药。”莫珦玟不卑不亢的说着,“是不是还有迷人心智的毒物?”
老孙听了,昂起头来冷笑道,“我那时年轻,并不懂这些。”
老何听到此,不由向萧南卿和小闯使了眼色,两人当即会意,一左一右的,悄悄的站到了老孙的身后。
“我也不懂这些。今早,我去拜访了贵府的少奶奶,倒是无意间得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莫珦玟盯住老孙,冷着脸说,“虽然我并不确定谁下的毒,但这中毒的症状,你一定认得!”
中毒?老何心里,其实也跟其他人等一样,团团绕绕的乱,不是那个簪子才是最终的死因吗?
“好巧不巧,昨晚萧警官划伤了手,那么小的伤口,几乎可以用血流如注来形容。说句不厚道的话,这启发了我。如果陈妈是因为金簪子而死,那么不管怎么样,地上一定会有大量的痕迹,耳道里的伤口也不是几撮泥土堵得上的。”莫珦玟东一棒锤西一棍枪的又扯开去。
“就是,我昨天那么小的伤口,都流了不少的血。”萧南卿附各着,可却还是不解这里面的曲折。
“到这个时候,这个案子,基本已经明了了。”莫珦玟朗声道,可身边的一干人等,都一脸茫然,到底明了在哪里?
“真是急死人,你就告诉我,谁是杀人凶手?”杨老板抹了抹额角的汗,这么热的天。
“能接触陈妈的尸体又有机会嫁祸给福生的,无非只有两个人,张管家,老孙!”
“什么,我?怎么可能是我?”张管家一愣,看向老孙,却见老孙神情复杂,沉默着并不反驳。
“当然,张管家忙前忙后的,其实并没有机会。”莫珦玟看着老孙,萧南卿和小应一对视,反应迅速的上前扭住了老孙的胳膊。
“你说我就是我吗,你凭什么这么说?”老孙冷笑着挣扎了几下,也就任由那两人拧住他。
“不对,这乱的!我和老孙进去的时候,陈妈已经死了。之前,我们几个着一块儿喝酒呢!”张管家语无伦次的说。
“是啊,所以我说的是接触陈妈尸体的人。”莫珦玟解释道,“陈妈就是死在园子里,也就是张管家和老孙到达之前。她应该是中了某种我不曾见过也不了解的毒。我想那应该是个可怕的过程,极有可能出现了幻觉,比如三姨太慢慢的走近来,然后陈妈就生生的被吓死了。”
“等等,我捋一捋,陈妈是中了毒因而被幻像吓死的。那簪子这一捅,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老何不解的问道。
“多此一举?那正是老孙的得意之处,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他应该在看到陈妈的尸体时,就明白了死因。之后更是趁张管家出去找人留他看守尸体的时候,就地取材的动了手脚。他甚至想到了用泥土来掩堵血迹,又不动声色的留了痕迹,又拣着机会把金簪子塞到福生的衣兜里,把我们都引到了离真相越来越远的方向。”莫珦玟叹息,“可是他忽略了,死人的血已经停滞,这是无法改变的破绽。
“莫少爷果然是个能人,在下佩服!”老孙这时知道怎么都躲不过去了,不由爽快的承认,“那药是我用来毒园子里的老鼠的。”
“那么老孙,我就问你,为什么要杀陈妈?”莫珦玟走近老孙,微笑着问他。
“那个陈妈,时常多管闲事又爱指手划脚,我看她不顺眼!现在她又在太太面前挑事。”老孙虽然说得理直气壮,可眼睛却始终不敢抬起来看莫珦玟。
“那么你又是把毒下在哪里骗她吃下去的?”莫珦玟嘴上问着他,眼神却看向杨太太,可杨太太面无表情的让人意外。
老孙这样的人物,竟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正面露难色想开口胡绉一个,却见人群中挤出一人来,大声的说,“下毒的人是我!”
茗香!
“茗香,怎么是你?!”老孙脸色大变,神情间闪过迷惑,不解,痛苦,后悔,以及不可置信。
“茗香!”杨太太的声音颤抖着,不知是带着何种情绪?质疑,惊诧,意外,还是功亏一篑的失望。
“茗香!”杨志瀚的声音几乎闻不可闻,却也没有逃过莫珦玟的耳朵。
茗香!原来那日杨太太当着大家伙面说的话,竟有如此之深意。看来自已也不过是个凡人,难免也会矫情因而犯错。那么老孙,是不是也?
“茗香,你这又是为何?”杨老板显然没有在嘈杂的人声里听出杨志瀚的声音,正疑惑怎么是这个平时都不大有存在感的小丫头?但他此时的心里,却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陈妈的确该死,难道冥冥中都早已注定了?
“爹,你先别急,听莫少爷把话说完。”杨声乾上前宽慰道;可眼睛却也剐了杨志瀚一眼,了然于心又恨其不争。
“茗香,那么你说,你为什么要害死陈妈?”莫珦玟只得硬着头皮问她。
“那金簪子是我的,太太送给我的。我不小心掉在园子里,后来陈妈捡到送来,却不知跟太太说了些什么,太太竟然把簪子给了她。我心里气不过!”茗香似乎并不理会别人的唾弃嫌恶,自顾自的说道。
“那么我问你,你这毒是下在哪的?”
“二少爷带回来的糕点里!”茗香淡然的答,“那日我给了陈妈两块!”
“胡说,少奶奶说是她,给了陈妈两块糕点!”莫珦玟没有想到茗香比老孙镇定很多,早已想好了说辞。
“莫少爷,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些?”杨志乾猜了个大概,不由着急的催促。
“茗香把下了毒的糕点送到了后楼大少爷那。大少爷从小锦衣玉食,自然不稀罕这些平素不大喜的甜食;大少奶奶因为害喜,吃得少吐得多,所以逃过一劫。可陈妈就没这么好福气,去见大少奶奶时,顺手要走了糕点。”莫珦玟此时也就不遮掩了,一骨脑儿的揭了谜底。
杨老板听闻,目光如炬的瞪着杨太太,骂道:“你这毒妇,竟想害我断子绝孙!”
杨太太愣了下,扑通一声的跪在地上,哽咽道,“老爷,这件事,我不知情啊,你要相信我!”
张管家和杨志乾急忙上前拉住杨老板,又替他顺着气,只听得杨老板说,“老应,快把这几个人叉走,仅管按律处置,以命抵命,杀头!”
“老爷,这事跟太太毫无关系,一切都是我私下做的,她不知情!”茗香跪着朝杨老板磕头。
“杨老爷息怒,我相信太太跟这事没有关系。至于老孙和茗香,我还有话要问他们。”莫珦玟瞥了一眼杨太太,又问茗香,“这毒药可是你向老孙要的?”
“我们园子里最近闹老鼠,太太差我去拿的药。”茗香说着,愧疚的看了老孙一眼。
“茗香,你怎么这么傻啊,你居然拿它谋人性命?”杨太太哭着叹息,“这不是认个错得了罚就了的事,为了他,值得吗?这下连老天爷都怕是救不了你了。”
“太太,我没有关系的,可连累你被冤,害孙叔被牵涉,可要怎么办才好?”茗香脸上也挂着泪珠,朝着杨太太疯一般的磕头,眼见着额头破了皮,鲜血淋漓。老应急忙上前把茗香拉扯住。
“那么茗香,你为什么要害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老何突然问。
“那日姨太太生辰,吃了饭,大少奶奶要先回了,太太也觉无趣,跟着回转,老爷让我顺道取了他的烟斗送去。”茗香答,“我再去时,听得老爷跟姨太太说,如果大少奶奶这次能生下杨家的长孙,以后这个家就交给她管。”茗香自知再不说实话,更是了不得。
“那你做的这些,可都是为了保住你家太太的地位喽?”萧南卿哪里肯信,冷哼着反问她。
“我,我……”茗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我还听老爷说,让二少爷对表小姐上点心,尽快把婚事定下来。”
莫珦玟听了,忍不住看了看步可烟,却见她神情冷淡,不以为意。
“二少爷的婚事,与你何干?”老何这时会过意来,“难不成你还想他为了你不娶别人?”
“什么!”杨老板这时转过念来,反手甩了杨志瀚一个耳刮子,“畜生,原来是你!”
“爹,爹,你要信我,这不关我的事。”杨志瀚此时也知与茗香的私情,定是瞒不过了,扑在地上抱住杨老板的腿道,“爹,你要信我。我没有害大哥大嫂。这事,我完全不知道。是,我是不争气,茗香几次三番的向我示好,我也就承了她的情。可爹,你一心为我谋划之后的立足之事,我又怎会自断前程的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杨志瀚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死了命的搂着杨老板的脚,不让他蹬开。说话间,眼见着俊秀的脸上梗起了五个手指印,又红又肿。
“爹,我与二弟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从小一处长大,他怎会起心害我?”杨志乾也扑通一声的跪在杨老板面前,为杨志瀚辩解道。
“爹!”如宝如玉此时也抢上前来,跪了下来,哭道,“二哥绝不是这样的人。那女人来之前,我们几个从来都是相亲相爱的。爹!”
“老爷,老二是我看着长大的,虽然不及老大稳重,可也是心地纯良的孩子,断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姨太太一边用手拍着步可烟,一边对杨老板说。
“老爷,这的确不关二少爷的事。他不过听得你要让他娶表小姐,就急着和我划清界限。比蚂蚁还小的理胆量,哪敢做这种事?怕是想都不敢想吧?更何况,我也只想大少奶奶保不住肚里的孩子,那么太太还是当着家,我和二少爷的事,或许,还有转机。”那些爱而不得的恨,恨其不争的怨,怨由心生的恶,早已经侵蚀了她,把她变得面目全非无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