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斯坦利·哈特·怀特
[纽约]
[1929年1月]
星期二
亲爱的斯坦:
在这个冬日,能收到私交兼兄弟的来信,真是暖意融融。我发现,兄弟之间从不相互写信,这是件好事。不过,我一直想写个短笺给你,以此对发电报向你讨要那张广场的素描做出解释,这个要求或许令你感到惊讶和烦恼了吧。我还要对你真的离开镇子表示遗憾。《哈泼》将在春天出版一本我写的诗歌,你出城还没到10分钟,我就希望你能回来,能给我几张关于纽约的素描,当作插图来点缀那几首写纽约的诗。例如,书的封套上会是一名女子站在广场喷水池边,书名是《冷美人》。我要你寄给我这些素描的原因是,我想把它们展现给创作这些画的艺术家。现在的情况是,这本书将会采用3到4幅小插图,是版画风格的,但并非惊世之作,因为它们虽出自知名艺术家之手,可画家本人对此并不太热衷。我想,如果你当时在场,有空暇又肯帮我的话,我们的合作准会很有成效。
你对我写作的评论和赞美,我很是欣赏,那种独特的写作总让我感到开心。很早以前我就发现,写日常小事,写内心琐碎感受,写生活中那些不太重要却如此贴近的东西,是我唯一能赋予热忱和优雅的文学创作。作为一名记者,我很有挫败感,因为我采访回来,内心充斥的不是事件的具体实情,而是一路上遇到的各种琐碎困惑和趣闻。在《纽约客》问世前,我未曾找到任何可以表达这些细枝末节的方式。所以,昨天我提笔写一则关于警署的马匹是如何受驯的故事,可这则标题为“警署马匹如何受驯”的故事在完稿时居然连警署马匹都未提及,里面尽是关于我本人在警察总部的各种可笑经历。我的此番努力,并不像你所说的(盛名之累),以谋得受众或拥趸为乐,而是因为,有时候在描写自我(这是唯一所有人都熟悉的主体)的过程中,我会偶然体会到当手指触及真理核心时的那种极度的快感,并听到在我施与的压力下人类所发出的那一声微弱的厉喊,那声音好古怪。
可以预见,像你这样有领悟力和禀赋的人将会在绘画艺术上走得很远,而且我觉得最终很可能会达到我朋友沃尔特·金·斯通(1)在素描和油画上的造诣,他的画作大多描绘乡村生活和类似的主题,这些作品一定在创作过程中给画家带来了很大的满足。无论是写作还是绘画,有一个妙处就是,它既是直接的谋生途径,又是一条不可预测的谋生之路。写完一篇东西,卖给杂志,这事简单得如同擦亮满满一手推车的苹果,然后把苹果卖给路人。这过程有一种令人愉悦的直接性,每一步运作都有即时的动因,而结果却无法预料,这在商业贸易世界里是找不到的。
代我问候那只蜥蜴,它会从莱昂石门廊(2)藤蔓后面爬出来,在阳光下向你抛送秋波,然后又倏地躲回去。
你的
安
毋庸赘言,如果你能告知确切的地址,我将无限期地保留你对《纽约客》的订阅,这也是我为保住读者群而唯一能时常采用的手段,对此,我必须不计代价地维持。
(1) 是康奈尔大学教授和艺术家,与布里斯托·亚当斯有姻亲关系。
(2) 斯坦利当时正在圣奥古斯丁的莱昂石旅馆任景观建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