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考察
“老梅，你说呢？”陈严去公社找梅林叶。
梅林叶抽着烟，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要说怎么增加集体的收入。我看上面是有文件的，是允许我们办社队企业的。”
听到说办厂，陈严眼珠子都瞪圆了，他道：“我们农民也能成为工人了？”
梅林叶道：“想什么呢，公社所有的东西不多，大队里更是没什么产业，所以才要尝试办社队企业，增加农村集体收入，这样才能加快农业机械化建设。不过，这个东西也要根据各地实际情况来操作。”
陈严问：“那我们这里能办什么厂？”
梅林叶瞪着眼珠子道：“我哪里知道，区里倒是有个造纸厂，还有挖矿的选矿厂，我们农村能有啥？”
陈严挠挠头：“待在农村感觉自己是井底之蛙，一点思路都没有。”
梅林叶问他：“要不出去看看？”
“出去？”
梅林叶道：“出去考察考察，看看别的公社，别的大队是怎么做的，这不就有思路了嘛。”
陈严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我们应该去哪？”
梅林叶琢磨了一下，道：“我先前去开会的时候，听到领导提过，我给你写下来吧，你们先去这两个大队考察学习，好吧？”
“好。”陈严点头。
梅林叶拿过纸笔，写好之后，陈严伸手来接，梅林叶却又把手缩了回来，他提醒道：“别怪我跟你啰嗦，增加集体收入是好事情，但今年冬天修赤岩水渠，你可不能给我耽误了。”
陈严苦笑，又是赤岩水渠，他道：“又是这个水渠，修十来年了还没修好。”
梅林叶严肃道：“修二十年，三十年都得修好，这是关系到全公社老百姓饭碗的事情，没得商量！你要是敢在这事情打哈哈，你就别出去了！”
“放心，我们三石大队什么时候撂过挑子了。”
梅林叶才把纸条交给陈严，他道：“这两个地方都在外地，你们过去就要自己筹路费了。”
“啊？”
……
大队干部们围看这个小小的纸条子。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们大队要想发展，我们就不能做井底之蛙，我们就要出去看世面，要出去学习。”陈严跟大家如是说。
“去那么远啊，还有绍兴，路费咋办？大队能给解决吗？”刘勇飞看向雷顺岳，刘勇飞现在是民兵连长，钟周全已经退下来了，除了种地就是去打猎，估计还是想保持他十里八乡第一猎人的名号吧。
大队会计雷顺岳面无表情道：“账上没钱，有钱也不能给我们这样用。”
刘勇飞道：“我们这是出去考察，是给大家谋发展的路子，这是集体的事情。”
雷顺岳道：“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这个事情要是传出去了，你知道会传成什么个样子？大队现在不会因为一两块番薯吵得不可开交，但未必不会为了十块八块钱打的头破血流。你是负责矛盾调解工作的，总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吧？”
刘勇飞微微一滞，他知道雷顺岳不是危言耸听，而是极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实。
陈严道：“再说大队账上本来就没钱，要是有钱我们也不用出去学习了。所以这次，恐怕是要我们干部自掏腰包了。”
大队干部们纷纷苦笑，给集体做事，还得他们倒贴钱。
“我同意。”雷顺岳最先表态。
其他人也只能跟着表态了。
商量了好一阵之后，决定了四个人出去考察。陈严带队，刘勇飞和雷顺岳，还有妇女主任任梅花。确定好人选之后，他们就回家做准备了。主要就是带干粮，外面他们可吃不起饭。
雷顺岳把账目再捋了捋，然后去找了大队长严贵荣，严贵荣年纪已经很大了，吃不消出门折腾，所以这次考察都是年轻人出去。
“贵荣叔，这是今年摊派账目，我们就要出发了，所以去各个生产队摊派和催收的事情就要麻烦你了。你要不再对对看，我核算了七八遍了。”雷顺岳把账本交给严贵荣。
严贵荣翻开看看，他道：“你做事我是放心的，以前老潘还会弄错，你比他小心多了。这个事情交给我，你们安心出门，路上注意安全。”
“好。”雷顺岳答应着。
而后，四个大队干部备好干粮，自备路费，跨上了外出考察的道路了。
严贵荣则开始去各个生产队收摊派的事宜了。
几日后。
“前面就是我们去的第一个村子了，南宝大队。”陈严往前指了指。
四人狼狈地戴着斗笠，踩着泥泞的路。任梅花抱怨道：“老梅给我们选的什么地方，下这么大的雨，地上没有一块好路，这怎么走？”
刘勇飞道：“赶紧去村子吧，到了就找他们大队支书，让他给我们喝口热水，换上件衣服，再这么下去，我们都要感冒了。”
“快走吧，别聊了。”陈严催促。
四人顶风冒雨，攀山越岭，终于翻过山头。陈严往下指，说：“那里应该就是南宝村了。”
众人齐看去，却是全部怔住。哪里还有什么村庄，只有一条奔腾肆虐张牙舞爪的河流。
“南宝村遭水灾了？”任梅花喃喃自语。
四人赶紧往村子赶去，见上百户房子都洪水冲走了，全村只余下一颗歪着的苦莲老树。现在已经是洪爆过后了，村民正在寻找挖掘还能用的东西。
陈严找了个村民，询问：“老乡，你们支书吗？”
“什么？”
“支书，你们支书呢？”
陈严比划了半天，那老乡才听懂他在说什么，老乡往烂泥处指了指，说：“还在挖。”
陈严四人全都默然了，他们看着这洪爆过后惨状，不由悲从心来。陈严看看早不复存在的河堤，又想到了他们经常被淹没的三石老村，他们河堤何尝不跟这里一样脆弱。
若是他们三石也来这么一场洪水，那他们又该怎么办？陈严抬眼望着稀稀落落的山上，望了望不知来处的河流，他想到了决心余生种树造林的潘老叔，他喃声说道：“修山…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