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留得青山
太阳刚刚从东边升起,红灿灿地照着大地,秋天的田野是一片丰收的景象,大片的稻田地里,稻穗被压弯了腰,露水打湿了稻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光。田埂上种的大豆,落叶已尽,豆荚一个连着一个,颗颗饱满。堤岸上的杨树上,还有稀稀拉拉的黄叶在迎风欢畅。
曾峰站在稻田地里,看着满眼的金黄,也掩饰不住粮食人心中的喜悦。褚三军停下车子,来到曾峰身边,看着不远处的房子,响亮地吹了声口哨。
王诚出门,快步走了过来,还大声喊着:“二哥,三哥,你俩来怎么没有打声招呼,吃早饭了吗?”
褚三军叫着:“今天是星期天,大清早地二哥就给我打电话,说是到你这里看看,看完再去吃饭,一会和杜斌在吃早饭的地方汇合。”
王诚说道:“那你俩等着,我去换件衣服,咱这就走。”曾峰拉住了他:“王老二,你别急,你带着我再遛一圈,说说农场的情况,说得越详细越好。”王诚说:“这都多少年了,这里的情况你都熟悉,好,那我就再跟你说说。”
三个人顺着农场中间的机耕道向北走去,路上,一丛丛的野草挂满了露珠,打湿了三个人的鞋。
三个人转了一圈,又回到房屋前,这时,杜斌的手机打了过来。曾峰急忙给他说,让他买好早餐拎着过来,三个人就在农场等着他。
三个人来到稻草搭的棚子坐下,过了没有多长时间,杜斌开着车也过来了。杜斌下车就叫着:“不是说在街上吃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曾峰说:“我们过去吃完饭,还要回来,还不如你一个人过来,我这大清早地喊你们几个过来,就是想和哥几个商量个事,商量个大事,就是关于阳南红农场的事。”王诚看着曾峰说:“二哥,我这里今年还算不错,就等着过几天收割了。”杜斌看着王诚说:“二兄弟,你怎么看着又瘦了,愁眉不展的样子。”王诚苦笑一下,没有回答。
这时,王广福、冯翠华骑着三轮车来了,曾峰站起来叫着:“叔,婶,你们过来了。”王广福招着手:“二小子啊,你们吃,我给你们洗苹果去。”冯翠华拧着身子,钻进屋里。曾峰笑笑,坐下。
杜斌看着曾峰说:“二哥,这怎么还这样啊,咱三弟和梅子妹妹的孩子都几岁了,这冯姨还过不去这个坎啊,还是两家不说话?”王诚苦笑着:“咱吃饭,别管她,你们大清早来肯定有事,别管什么事,中午在这里吃饭,一会就铁锅炖公鸡、老鳖靠河沿。二哥,你说啊,什么事?”曾峰拿起一个包子吃了一口:“你这肯定不是老街买的包子,吃着不是那个味。”杜斌说:“这是工会那边的牛肉包,你吃不惯你就吃糖糕,反正你爱吃甜。”
曾峰吃着包子说:“前几天我跟着副县长和粮储局局长到省里去开会,今年的秋季粮食工作会议,不只是秋季粮食收购的问题,会议上,领导和专家还讲了国际粮食形势、我国粮食产出现状、国家相关粮食政策、金融扶持等等。大会上有专家讲到了我们鲁西南地区,讲到了京杭大运河,讲到了阳南湖,讲到了我们整个地区的定位,我是深受启发。两天的时间里,副县长也和我们聊了很多,对我们棠邑县的经济发展、农业农村工作、粮食生产、粮食收储等说了很多。回来以后我想了两天,和局长还聊了一次,昨天晚上又想了一晚上,我今天早上五点就起来了,睡不着,我又理理思路,我就赶紧给你们几个打电话,想把我的思路给你们讲一讲。”
杜斌叫着:“二哥,你这高度太高了吧,我们跟不上了。”曾峰说:“我就是说个思路,集思广益,触类旁通。”王诚说:“二哥,你说的粮食问题,还跑到我这里来,肯定和我关联最大,你就说吧,我听着。”
曾峰擦下嘴,点着了一颗烟,说道:“阜宁市沿京杭大运河沿线,已经成为了我国江北地区最大的物资集散地,尤其是粮食和煤炭,京杭大运河又焕发了活力,成为了贯通南北的黄金大通道,而棠邑县作为这条黄金大通道上重要的节点,尤其是棠邑背靠全国粮食生产基地,现在不是粮食生产的问题了,现在是粮食的收储和运输问题,中粮储首先在阜宁的东边建成了百万吨级的粮仓,从春天开始,中粮储的几个领导、专家就来到棠邑,也想在此设立一个至少五十万吨级的粮仓,进行收购、储存,甚至是粗加工,我曾经陪着他们跑了几个地方,不是位置太偏,就是地方太小,新建的话也牵扯到基本农田问题,他们很着急,但就是没办法,分管县长、粮储局局长太想把这个项目落地了,但就是没有地方,最关键的是中粮储不想一次性基建投资,他们想长期合作,签订长期合同,他们就是在这里收购、储存,其它的事情交给地方。县长和局长框算了一下,别说是没地方,就是有地方也拿不出来三千万元,于是就搁在那里了。我这开完会,还在会上和中粮储的陈总聊了很久,我这结合会议精神,就想着把这事干成,这可是既有经济效益,又对棠邑县的经济发展、粮食工作起到极大的推动作用啊,鱼米之乡、国家粮食基地,这是我们棠邑县响当当的名片啊。”
曾峰说着,眼光看向周边的稻田,王诚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二哥,你不会是看好我这里了吧,我可不让你在这里建什么大粮仓。”
曾峰一笑:“鼠目寸光,一叶障目,你种了几年地,还没有老农民的意识高,你就看着你眼前的这几亩地。”
王诚笑起来:“二哥,我是没眼光,我不如你的眼界高,我就问你,中粮储、县里都拿不出这三千万,你从哪里搞来三千万?”
曾峰看着阳南湖北面的山峰,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湖面上云雾缭绕,但北山依然清晰可见,高高耸立,显得离这里是那么近。忽然,北面有一大块云彩飘过,挡住了北山,曾峰扭回身,叹口气说道:“唉,这就是症结所在,县里的工资发放都紧张,哪里能拿出这么多钱来,就这一片空地,银行也绝对不会给贷款。”
褚三军插话说:“二哥,实在不行咱几个就凑凑,我可以拿三万出来,千分之一。”
杜斌一下就笑喷了:“褚老三,你这真大方,咱四个掏空家底也拿不出来三十万啊,这可是三千万啊,再说了,这可是长线投资,你老婆肯定不会让你拿钱出来。”
曾峰说:“你们都想想,先别表态,我可不是让你们几个掏钱来的,你们和我的家底差不多,都拿不出来多少钱,放到这里就是杯水车薪。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们帮我想想办法。”
褚三军喘了口气:“二哥,你要这样说我就轻松了,还是先打牌,快收拾场子。再说了,这么多钱,数目太大,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商量好的。”
曾峰拉着王诚去厕所,路上,曾峰对王诚说:“我们中午在你这里吃饭,晚上咱到河东边咱哥厂里去,我这就给咱哥打电话,说是有要事商量,他厂里星期天休息,咱就到他的会议室去。我再给三弟、梅子打电话,让他俩过去,你也让小红过来,咱也来个聚会。还是我叔炖的菜够味,你再安排他炖上一大锅,我打电话让街上的饭店再做几个菜,你把这里的瓜果拿过去一袋子,那就齐了。我先给咱哥打电话,不是啊,你应该叫姐夫啊,你今天见了咱哥必须叫姐夫。”王诚讪讪道:“咱大嫂肯定会过去,你就别开玩笑了,你就是一个怀疑,你说咱大哥和大姐恋爱许多年了,咱哥还跑到我家里睡了,你就是无中生有,沾我便宜,我叫你哥姐夫你就开心了。”曾峰急道:“我就是看见咱哥到你家去了,那不是那段时间我叔我婶去你哥哥家去了吗,咱哥就是睡了你姐,你就应该叫姐夫。我看见咱哥睡了你姐,那时咱两家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水火不容啊,我吓得魂飞魄散,跑到同学家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返校了。本来那几天我不是重感冒吗,就想着请假回家,在家里打几天吊针,没想到我看见咱哥进你家了,我被吓得出了一身大汗,回去我就感冒就好了,我还能骗你,千真万确啊。”王诚叹口气:“二哥,那要是大哥真成了我姐夫多好啊,你看咱俩的关系好,老三和梅子成家了,这老王家和老曾家多年的仇不就化解了吗?”曾峰一笑:“最起码从你我这一辈是化解了,你今天必须叫姐夫,咱哥就是你事实上的姐夫。”王诚苦着脸:“你就别逼我了,咱哥是我前姐夫行了吧。我实话给你说,就你说的这个项目,我都没法参与,我跟着我后姐夫做煤炭生意,我把这几年种地赚的钱全赔完了,这不是家里天天鸡飞狗跳的,我妈就逼着我姐还钱给我。”曾峰吃了一惊,停住了脚步:“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王诚只好一五一十地讲给曾峰。原来,这些年,杜继严一直做着煤炭生意,虽然孙小红不同意,但王诚还是断断续续地跟着杜继严做了几次,基本上是一次一结算,杜继严在这上面也把握得很好,就是不赊账,就怕死账,每次回来,杜继严都是连本带利地和王诚结清,算下来,王诚也跟着挣了有三十万元。可就在这最后一次,煤炭发出去了,已经到了目的地,船靠在码头,待要结算煤款时,本来第二天杜继严就要开车赶过去,结果杜继严就淹死了。杜继严的丧事处理完,王诚急忙赶到梅雨镇,去找收货方,结果发现煤炭已经卸了,给工厂要货款,工厂说他们是和一个叫杜五五的签的合同,杜五五来要钱才可以。王诚赶回棠邑,找到了杜五五,杜五五原来就是杜继严的一个近门大叔,杜五五说,杜继严利用他的身份做生意很多年了,就是逢年过节地给他点东西,他就要这些年做生意挣的钱,王诚没办法,好说歹说、好吃好喝拉着杜五五到了梅雨镇,厂家看到到杜五五就说,合同上不是杜五五的亲笔签名。王诚准备起诉厂方,但杜五五说吃住不习惯,就是要回家,无奈之下就回来了。王诚再次找到王莉,让王莉出面,可王莉说自己的身份是严格限制做生意的,她也不能出面,再找杜五五,杜五五张嘴就是先要五十万元,拿到手再去梅雨镇。这可是几百万的货款啊,还有自己这些年拼死拼活种地的三十万元本钱,怎么也要讨回来。王诚找到王莉,王莉说有人举报杜继严,虽然杜继严已经死了,但他这些年利用职务之便做生意,就是人死了也要有个说法。还有一个蹊跷事,纪检部门去查杜继严,排查杜继严出事当天的电话和短信,结果发现他经常打电话发短信的一个女人电话打不通了,当天杜继严给那女人发短信,要她陪着去钓鱼。再组织人员去现场打捞,但没有发现女人的痕迹,初步怀疑那女人也有可能葬身湖底了,那女人用的手机号也是用杜五五的身份证办的,根本查不到那女人的一点其它信息。
曾峰倒抽了一口气:“这女人肯定来历不明,那你姐肯定会伤心至极,她肯定不会再管这事了,你出师无名,那杜五五含着一肚子怨气,看来很难办了,这是被无良厂家咬死了,钱可能要不回来了,这是人财两空啊。”王诚长叹了口气:“我们说好了一票是一票,一次是一次,单次结清,单次盈亏自负,我妈逼着我姐还钱给我,我姐也没钱啊,她家的几百万也砸在那里了,我是欲哭无泪,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我这许多年出力流汗都打了水漂了。”曾峰拉着他:“这个事再商量,也没听你说过啊。”王诚摇摇头:“这事我能和谁说啊,打掉牙和血吞啊,孙小红抱着我就哭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杜继严临死还坑了我一把,把我种地挣的三十万、这几年跟着他做生意挣的钱,全拍在里面了,我是一夜回到解放前。其实最难过最难受的还是我姐,你想想,她能是个什么心情,她都不敢来我这里了,我老妈让她赔钱,她手上也没钱了啊。你说说,这样的事我能跟谁说,我的肠子都悔青了,我上火上得喝口水都咽不下去啊。”曾峰拍着他的肩膀:“你还是没把我当兄弟,我可是把你一直当兄弟呢,还把你当作咱哥的前小舅子,你跟我说说这事的话,我说不定还能跟你出出主意呢。你把你所有的鸡蛋放到了一个篮子里,还不是鸡飞蛋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那就想开,遇到事你还不如小红妹子呢,咱就从头开始,谁敢说你不能东山再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二哥从和你和解的那一天,就看好你。”王诚几乎要落泪了:“二哥,你还曾经让我拿出来部分资金,跟着你倒腾粮食呢,你说,从粮食收购到出手,这个时间差里,虽然赚得少,但肯定稳赚不赔,我是悔不当初啊,你放心,从今天开始,有啥事我一定找你,你小红妹子巴不得咱两家的关系再进一步呢。”曾峰一笑:“你看你的样子,小红早就把你的情况告诉娜娜了,今天我过来,我给你拿来了两万块钱,你先周转一下,你不要忘了,除了同学关系外,你可是喊我哥姐夫的,这关系啥时候都错不了。”王诚再也忍不住,紧紧抓住曾峰的手:“二哥,我发誓,从我这里开始,老王家和老曾家的关系永远都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