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邑情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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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再别过往

寒风呼啸,似乎有人在默默哭泣。暗影里,王莉泪眼看着曾俊,说不出话来,没有甜蜜,没有温柔,没有爱,连蜜里藏刀都没有了,难道只剩下了冰里藏刀。

王莉抽泣了一下,说道:“你可真狠啊,你拔刀捅我啊,无论我怎样,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能饶我半分。”

曾俊静静地看着河岸说:“无论你怎样,你都改变不了我对你的认知,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想起当年,某人还说过为了什么想跳河而死呢,结果呢,就是一场假作真啊,喝的药都是兑过水的,看来你还是能辨真假的啊,那就看看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哪个真是你的仇人,哪个是蜜里藏刀的人。”

说着,曾俊站起来,拍拍衣服,低声吟道:“雪问梅花风问柳,天长地久可曾有,杨柳不言花不语,垂眉饮尽杯中酒,这就是你内心的真实写照,对你来说哪有什么天长地久,你只看到你自己,你只为了你自己,你的福你享,你自己酿的苦酒你就自己喝吧。”

王莉说:“我酿什么苦酒了,我来问你谁写的诬告信,你还问起杨柳来,问起花来。”

曾俊看着河道说:“王莉,你对谁都不会天长地久,你对谁都没有真心,就这举报的事你竟然怀疑我,可见你就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原来我还以为和你还有一丝情分在,你还不至于良知完全泯灭,看来我又错了,你我之间已经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王莉说:“我无情无义,你倒是有情有义,你有良知,你到现在还和那几个女人勾搭,你看你和闵海霞、王虹多有情义,情深似海啊,你不就是一直馋着王虹肤白貌美大长腿吗,你得手了,称心了。”

曾俊说:“王虹是大城市的人,人家开朗、大方、热情,容貌姣好、气质优雅,你呢,你就是棠邑老街上的街妮子,土不拉几、畏畏缩缩、自私小气。王虹就是比你白就是比你挺,她肌肤似雪、大的大、圆的圆,哪像某人黑不溜秋,哪像某人的腿又肥又圆,哪像某人夹夹箍箍的样,哪像某人早早就怪异变形、耷拉得不成样子了了,更不会像某人,男人刚一碰,就自己倒了,一个是天上仙子,一个就是粗鄙村妇,还给人家比什么,真是的,哼。”

王莉急了,扑过来:“你,你自己能好到哪里去,你无耻,是你干的不要脸的事,你还说我了。”

曾俊躲闪着:“我不拿你和别人比,你我都是老街上土生土长的,你就是世俗、市侩,你就是在盐油酱醋茶、盆盆罐罐碗中长大的,你得到了家传,你再去送礼啊,再去巴结啊,你就不要赖别人投诉你、诬告你了,你送的礼还不够,你还是太小气,你巴结的还不够,你再下功夫啊。”

王莉踢着曾俊:“你也是老街上的土包子,你还不是巴巴地从泉南回来了,我踢死你。”

曾俊站着,不再躲闪:“我记得第一次有人举报你时,你兴师动众地去工学院讨伐我。第二次时,你为什么没有赖我?这是第三次,你又一口咬定是我了。那么我问你,我刚刚去工学院上学的时候,谁举报的我,谁是始作俑者?我也是受害者,不仅仅是凭空惹上了这样的事,还和不该交往的人做无谓的纠缠,我凭空受辱,被人作践,我是后悔莫及啊。”

王莉冷笑着:“真面目露出来了,后悔了吧,说出心里话了吧,说起苏蓉芳的好,你是头头是道,你什么时候说过我的好,我的不是、缺点你倒是记得一清二楚。这次就是你,原来不是你,也不能证明这次不是你。”

曾俊也冷冷一笑,看着王莉,说道:“卿非良人,怎知我心。王莉,你就是个无赖,你就是个泼妇,你的心里阴暗肮脏,看来你就是认定是我了,好,我诚挚地向你道歉,我不该和你交往,不该和你发生什么,我耽误了你,我伤害了你,我有辱你的清白,有辱你的自尊,对不起,再次,我向你诚挚地道歉,我对我的过往给你道歉,但这一次肯定不是我,我请你看清你身边蜜里藏刀的人。如果你认定是我,那就是我吧,那你就到组织部门告我去吧,不过,我也算看透了你,你绝对不会去。”曾俊说着,躬腰向王莉深深地鞠了一躬。

曾俊抬起头,继续说着:“这几年,我也想了很多,在你的心里我连那个杨红民都不如,你在乡政府大院里,你说杨红民是你的男朋友,你在那里说过和我的关系吗?我给你说过多次,让你给家里挑明你和我的关系,你就是不说,我在你的心里什么都不是,你就是一个薄情寡义的人、自私自利的人。你说,自从那个暴雨夜,自从和你有了关系,我过过几天好日子。我感谢你的松手,我感谢你甩了我,我才过上了平淡、幸福的生活,虽不能大富大贵,也算衣食无忧、岁月静好。现在,我了无牵挂,了无留恋,我做的一切完全对得起你,对得起我自己的本心。随你怎么想,人家陈小丽和蒋华国夫妻连心,你家也有男人,你找他去商量啊,你去找你的前男友杨红民去啊,你去找石寨乡的相好啊,他们都能贴心贴肺地跟你分析,给你出主意。你和我就是路人,我不知道这次是谁,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说这些吧,王莉,我不想给你多说了,多说无益,不如默言不语,就随你怎么看我去吧,怎么都行。王莉,我不欠你,你也不欠我,还是互相成全,还是一别两宽,还是和过往一干二净的好。王莉,请你饶过我,别来找我,我和你什么都不是。我这就跳河给你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曾俊说着,从容跳下了河堤,没有停留一步,趟着河道里的冰雪,一步步走去。

在曾俊鞠躬的时候,王莉一下呆在了那里,来不及王莉伸手,曾俊已经转身,王莉的眼里瞬间溢满了泪水,急急地喊了一声你回来。看着曾俊给自己鞠躬,看着曾俊决绝的样子,王莉的心痛到了极点,怎么一转身就山高水远、爱恨两隔了呢,再看着河道里踩着积雪走着的背影,王莉没有一丝犹豫,咬牙跳了下去,顺着曾俊的脚印迈步走去。她没有害怕,没有停顿,没有感觉到积雪的厚薄,她要跟着他,她也义无反顾,就这样跟着自己曾经深深爱着的人,脚步轻盈,一直走下去。

积雪很厚,冰很结实。曾俊的脚步慢下来了,王莉紧走几步跟上。上了河岸,王莉看看跟前的曾俊,回头看看河道里两个人的脚印,不由暗想,我这是不是和他一起跳河了,我自己可不敢跳河,他跳下去了,我怎么一点犹豫都没有就跟着跳了下去,还想着,要是真落水了,我就和他一起死在河里了,唉,要死就死吧,反正就是这样,要死我就抱着他死。可是,他说着跳河给我看,他怎么轻巧地趟过来了,我也跟着趟了过来。他是老街长大的,他对西越河太熟悉了,他知道能沿着冰雪趟过来,他就是又捉弄我,我竟然还想抱着他一起死呢,气死我了。

曾俊推着自行车走着,雪太厚,路太滑,根本没法骑。月亮随着人走着,拉长了两个人的影子,王莉刚好看着前面路上月亮映照的曾俊的身影,忍不住上去追着踩他的影子。她想着两人的对话,不禁又笑了,自己还吃的哪门子醋,他和闵海霞、王虹好,还无端说起曲丽丽了,这关自己什么事,那应该是苏蓉芳的事,唉,我就是情难自抑,那个信怎么可能是他写的,肯定不是他,我就是没事找事,就是想见见他,就是故意找他来说话,我不给他说又能向谁诉说啊。自从离开了他,看起来平稳的日子,其实,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言者无一人,我怎么每遇到事就想着他啊,他就是会和我说笑,就是会推断,可他说的那个蜜里藏刀的人是谁呢?是谁故意用他的名义?难道还是他曾说的陈小丽?他骂得我狗血淋头,他说着俏皮话,还吟起诗来了,什么雪问梅花风问柳的,人世间就是有天长地久的真情在。就他那么自傲自尊的人,都给我鞠躬了道歉了,他的心受伤了,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啊,怎么成了这样的呢,都是我不好啊。

曾俊骑上自行车,他没有回头,他骑得快起来了,渐渐看不见了,只留下了雪地里王莉孤寂的身影。

深夜的小城,一片寂静,老街的石板路上,厚厚的积雪铺满了路面,如同一层洁白的地毯,映着路灯昏黄的光芒。偶尔有风吹过,卷起几片雪花,它们在空中轻舞飞扬,又静静落下。空气里弥漫着冬天的寒意,刺骨的冷风透过衣物,让人不由自主地紧缩身体。

街灯下,几个行色匆匆的身影掠过,他们低头裹紧了衣衫,似乎想要尽快逃离这片冰冷的街区。他们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然后又被新落的雪花慢慢覆盖。积雪反射着灯光,微微闪烁,给这寒冷的夜晚增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远处,一辆车缓缓驶过,它的轰鸣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搅动了夜的宁静。街角的一家小店还亮着灯,暖黄色的光芒与外面的冷色调形成鲜明对比。这座小城,在冬季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冷清而又沉静,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屋,都被雪覆盖,变得模糊而温柔。在这飘雪的夜晚,在每一处房屋内,每一片灯光下,想必都是温暖、幸福的样子。

王莉四顾茫茫,只感觉到无比的凄冷,不觉感叹,他不回头了,他不管我了,他不管我害怕不害怕,他不管我伤心不伤心,真是此生无悔同淋雪,回首已是陌路人。

雪花如羽毛般轻柔,自灰蒙的天幕中悄然飘落,覆盖了整个乡村,乡政府的办公室外,一片洁白无垠,银装素裹,屋顶、树梢、道路都被这洁白所包裹,万物都换上了冬日的新装。

室内,火炉中燃烧的煤块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偶尔迸发出耀眼的火光。办公室里摆放着几张办公桌和椅子,桌上零散地放着一些文件和笔墨。一盏古铜色的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与窗外的白雪形成鲜明对比。炉旁,一个身影静默地坐着,手里捧着一本发黄的日记本。她不用翻看日记本,这里面记录了许多年前的一幕幕,都时不时清晰地在自己的眼前闪现。王莉坐回到那张旧木质办公桌前,笔尖在纸上来回徘徊,无法落定,写来写去也不知道写的什么。

办公室外,走廊上不时传来脚步声和低语,似乎有着什么消息在悄悄流传。偶尔有同事经过,投来目光,但她只是勉强一笑,心中的烦闷却如同重重乌云,难以驱散,她知道,那看向自己的眼光肯定有笑话、有鄙夷。办公桌上凌乱的文件仿佛一座小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深吸一口气,试图从这堆文件中找到一丝头绪,但混乱的思绪如同被风卷起的纸片,四处飘散。

突然,一只飞虫闯了过来,它在王莉的面前挣扎,不知道要飞往哪里去。王莉的目光短暂地停留在那挣扎的小生命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她轻轻抬手,驱赶着飞虫,这么冷的天,哪里来的飞虫啊,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一丝解脱,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她知道,自己的问题不会像这只飞虫那样轻易解决。

她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指针仿佛也在嘲笑她的无助。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猛地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冰冷、新鲜的空气。窗外,是雪的世界,雪的原野如波浪般起伏,那是乡间的宁静与安详。她多么渴望逃离这烦闷的办公室,投身到那片广阔的田野中去,到雪的旷野漫步,但现实的束缚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一桌的琐碎与烦恼。

王莉想起乡党官员跟自己的谈话,自然是先说自己能干、有工作激情、工作成绩显著,理应得到重用,但接着就是说自己未能升职,也是领导们考虑得更全面,还是希望自己再接再厉、再向前看,目光放长远,还是会大有前途的。王莉知道,还是举报信起了作用,投递的面太宽了,说的话太不像样了。王莉只有一丝苦笑置之。

王莉想起昨天和曾俊的见面,自己就是想他,就是想和他说说话,就是想让他跟自己分析一下,我不找他,我还能找谁啊,一遇到烦心的事我就想他,一有高兴的事就想和他分享,他就藏在我的心底,时不时冒出来。本来就是很痛苦很锥心了,又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发狠说着一别两宽、永别过往的话。他就是个绝情的人,他不知道他跟我鞠躬,我的心疼成什么样吗,他就是不懂我的心,他是我此生唯一深爱的人,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希望他幸福,希望他快乐,希望他一切圆满,我不想和他见面冷冰冰的,我多希望他能笑着看我,和我平静地说说话啊,就是像高中一样,一前一后走着不说话也好。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老天就是这样捉弄我、惩罚我的吧。

王莉坐在那里左思右想,忽然间想起来入冬的时候,西越河边发生的一件惨案,一日深夜,一对热恋的男女,因女方家索要过高的彩礼,两个人就在西越河边吵了起来,男人转身闷不做声地跳河,女人跟着也跳了下去,结果到了第二天早晨才被发现,两个人都已冻透。昨天晚上我也跟着他跳到了河里,我还想着要是冰雪塌了,我就抱着他死,我也心甘情愿呢。想到这里,王莉不觉骇然。

王莉关上窗户,雪野无边,阴云正慢慢散去,天空开始透出一丝丝的蓝。

王莉合上那本日记本,微闭着双眼,眼前还是昨晚和他见面的一幕幕,她不由得摇摇头,苦笑着,他都永别过往了,自己还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