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物理温度上看，其实这个冬天不太冷。有一段时间白天最高气温都在零上十度呢。但是给林树的感觉却是非常冷，尤其是膝盖部位，总感觉有嗖嗖的寒风从骨缝里穿过，让他的膝盖变得僵硬、疏脆，好像轻轻一碰就会变成粉末。每次从地铁出来，他都喜欢走楼梯而不是自动扶梯，借以锻炼身体。以往他都是一步迈两三级台阶，而且很轻松，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有的活力。但最近他明显感觉膝盖部位没那么灵活了，像一个缺了润滑油的轴承，时不时地嘎嘣响，只走了几个台阶就酸胀得厉害。是不是老寒腿了？要不要搞一条秋裤穿穿？

林树觉得自己突然就老了，毫无征兆地。不是生理年龄有多大，而是心理一下子就颓了。

另一处给林树带来冷感的是他住的地方。他在目前租的房子里住了快三年，各方面都还可以，就是要自取暖。他曾做过试验，暖气炉一晚最少要烧掉六到八个煤气，大概要十五元，一个月就要近五百元。如果白天也取暖，这个金额就要翻两番。按三个月取暖期计算，取暖费够一个月的房租了。一想到这笔钱，他会立刻切换到另一种心态：自己还年轻，火力壮，靠自身的阳气足以对抗一整个冬天。所以前两年的冬天他一直都没有取暖，也比较轻松地过冬了。但是今年他在房间里感觉异常的冷，好像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漏风。晚上他在沙发上看书，都要拿一条薄被盖上腿；晚上睡觉，也要把这条薄被压在另一条厚被子上才感觉暖和一点。

是房间里比往年更冷，还是自己的火力没那么壮了？他有些困惑。

不仅如此，最近疯涨的菜价也让林树压力倍增，心生寒意。他在吃的方面算是比较“朴素”的了，一般只买一些常见菜，而且就固定那几样。西红柿、白菜、胡萝卜、圆葱什么的，基本都是菜市场里最便宜的品种。最近绿叶菜的价格高得离谱，动不动就七八元一斤，经常吃的西红柿都快九元一斤了，还让不让人活了？他感到生活窘迫，现金流有枯竭的风险，便果断把西红柿从自己的采购清单里划掉，改成了一元多一斤的白萝卜。因为“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嘛，对身体有好处。

多年来的单身生活，让林树积累了不少这种省钱小智慧。同时他也在积极寻找新的省钱之道，比如某个电商平台，简直是自己的快乐星球啊。水果、蔬菜、日常用品，只要他需要的，都能在上面买到，而且是以极其便宜的价格，他也从路人变成了该电商的死忠粉。质量嘛，也都过得去。已经那么便宜了，还想要多好的质量呢？也给商家留条活路吧，大家都不容易。

所以即使被朋友调侃为消费降级，林树还是觉得：真好！

不过这真的是他来这座城市二十多年最冷的一个冬天，简直像个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