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招兵
马帮回来后的第五天，雅州境内天气骤然变冷，听后面零星回来的小马帮说，关外已经开始下雪，茶马古道十分难行，今年关外落雪的时节，又比去年提早了几天。
因为马帮从打箭炉回程时捎的货物，都是一次性发卖给义兴茶庄，所以广联商号的资金回笼速度极快。
刘全盘了一下帐，刨去所有花销，不算已经库存的货物，广联商号现在有现银二万三千两。
他对杨庆亮调用商号大量金钱去养兵的事情似乎颇为意见，明里暗里说了几次，不过杨庆亮根本不理会。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杨庆亮的志向，一个商号掌柜又怎么可能知道呢？
刘全又建议，趁着蜀地内的天气还不十分寒冷，马帮还可以再接点短脚程的活计，虽然赚不到多少钱，但总能赚点人吃马嚼的费用。
杨庆亮现在对这点小钱看不上眼，不过倒是提醒了他，马帮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给小矛墩运点粮食、煤炭、生铁等物品。这些东西都是消耗品，多存点也无妨。
他又想到这段时间火铳兵对弹药的消耗颇大，小矛墩存货不多，市场上硫磺、硝石以及生铁、铅的价格不低，而且质量参差不齐。
他打算到雅州千户苗卫华那里打打秋风，看看能否要到点什么物资，即便要不到多少东西，能便宜买点也划算。
第二天，杨庆亮便带了几个人，骑着马来到了雅州千户所，向苗卫华说明了来意。
苗卫华一脸的便秘表情：“这个，不是我不给你，物资我这里也紧缺啊，现如今国事艰难，上面给的经费不足，我也是捉襟见肘啊！”
“这样啊……”杨庆亮一脸的失望。原本以为好歹能要点东西，现在一点东西都不给，实在是让他有点失望。
“要不这样。”苗卫华沉吟了一下说：“我这里有一批军粮要送到江油，另外还要从江油那里领取一些硫磺、硝石、铅等物资。你的马帮不是正好闲下来了吗，正好接了这差事，脚钱我不克扣你便是。等你将这些物资运来，我便拨给你一部分。你看如何？”
苗卫华对他印象不错，不但是杨庆亮有知州邹养寿的关系，而且过节的孝敬给的也很足，所以苗卫华不想让他太过于失望，所以提出了一个折中的主意。
虽然要从江油运回来之后，才能拨给他一部分物资，但这绝对是划算的。而且杨庆亮还打算趁着这个机会，在江油另外私人采买一些硫磺、硝石、铅。
这些东西消耗巨大，能在产地采购，绝对要比在雅州买的便宜。至于马帮的脚钱，只是聊胜于无而已，杨庆亮根本没在乎他有多少。
“不过，最近路上不大太平，经常有些小蟊贼，你最好带些军士护送马帮，以为万全。”苗卫华又提醒道。
杨庆亮点头表示知道。他领了军令，便自回去做准备工作了。
这次去江油运送物资，沿途多是平路，所以杨庆亮刘全准备了几十挂大车，这样可以多装一些货物。又忙活了两天，才算是一切准备就绪。
这天早上，杨庆亮带着马帮、五队战兵以及夜不收成员，到指定地点办了交割手续之后，便载着几十车粮食，浩浩荡荡地朝江油进发了。
这次他带着战兵去江油，不仅仅是为了护送马帮，也有借这个机会让战兵们进行拉练的意思。
这一路马脚子们倒不怎么劳累，战兵们可就辛苦多了，他们不光穿戴着全套的铠甲，拿着武器，还背负着行囊，经常有急行军，半夜里还有模拟遭遇夜袭，便是几个夜不收也被折腾的够呛。
经过了一段旅程，他们终于到达江油。
杨庆亮将粮食卸到指定地点，又去领了硫磺、硝石、铅。他拿着苗卫华写的书子，找了一个管仓库的库大使，花了点儿小钱，又低价买了一批质量上乘的硫磺、硝石、铅。然后他便带着马帮向雅州返回。
路过成都府的时候，杨庆亮又看到了许多的难民在省城外聚集。虽然流寇已经撤出四川，许多逃难的人都返回家乡，但仍旧有不少人还滞留在省城外讨生活。
现在的时节已经入冬了，即便他们返回家乡也无法耕种，如果在家乡讨饭，那还不如在省城讨饭呢，起码省城的富人多些，而且官府害怕饥民作乱，好歹每天还舍一顿粥，在这里更容易活下去。
杨庆亮看到这些难民便决定再招一批人，训练他们做战兵。他现在钱财还算充裕，所以招兵买马这事还是赶早的好，要想把这些难民训练成战兵，那起码需要个半年的时间，早一点招兵，就可以早一点训练，早一点把他们变成精锐。
另外，杨庆亮也想尽自己的一点能力，招收一些难民，尽量少让一些人免做饿殍，虽然只能救到几十个人，也算是他对这个社会的一点反馈吧。
他吩咐了手下人去招兵，按照五队战兵的人数去招收，又特意吩咐要多招收些有手艺的匠人，这些匠人不在人数限制之内。
现在他的工坊严重缺乏有技术的匠人，虽然在雅州也能找到一些匠人，但毕竟许多匠人都有自己的活计，甚至有的匠人有自己的小作坊。
想要雇佣这种有手艺的匠人长期来自己的工坊做工，不但在薪资上就要贵出许多，而且有的时候人家根本就不愿来。那些有自己作坊的匠人更喜欢接单打制物品，而不是去别人那里做工。
崔晓钟、毕向东等人按照他的吩咐，开始招收难民，甄别强壮，淘汰老弱。因为有这些全副武装的战兵维持秩序，所以虽然报名的人很多，但却没有一点混乱。
这些难民都十分畏惧官兵，尤其是杨庆亮的士兵都穿着铁甲拿着武器，看上去就十分威武雄壮，所以没有哪个不开眼的笨蛋会去不听从士兵的约束。
只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招收了几十个合格的难民。正当招收工作快要结束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打骂声，把杨庆亮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娘的，不把粥交出来就揍死你！”几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在一边喝骂，一边追赶前面一个同样衣衫褴褛的少年。
这个瘦骨嶙峋的少年一边跑，一边喝热气腾腾的粥，似乎根本不怕烫似的，几口就将那碗粥喝了一半。
追在后面的一个汉子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拽住，另一个汉子上前就开始抢夺剩下的半碗粥。
那少年死死抱着碗不放，却架不住对方人多，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追赶他的人立刻扑在地上开始抢夺，顾不上肮脏，捧起沾了泥土的粥就往嘴里送。
那少年也想趴在地上抢夺，却被人揪着衣领不放，那汉子一边骂一边扬起手打，少年却毫不畏惧，“嗷”了一嗓子，扑进那汉子怀里，跟他斗了起来。
少年身体瘦弱，根本不是汉子对手，只几下便被汉子摁在地上打。那汉子打了几拳，见泼在地上的粥都被人抢完了，心里十分生气，又照着少年的头部踢了两脚，这才骂骂咧咧地停了手。
那少年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时，满脸是血，鼻梁处还凹陷了一块，显见是鼻梁骨被踢折了。他抹了一把血，把脑袋抹得血刺呼啦像个血葫芦似得，猛地嚎了一嗓子，朝着那汉子扑了过去。
那汉子不曾防备，冷不丁被扑倒在地，二人便在地上你上我下地扭打了起来。
“呵呵，这小子还挺有血性！”站在一旁观看的杨庆亮倒是有点佩服这个少年。
还没等到他笑完，就听见那汉子像杀猪一样叫了起来。
“啊，啊！龟儿子敢咬我的耳朵！”
那少年像只蜘蛛一样，抱着汉子的脑袋啃了起来。汉子吃痛不起，一脚将他踹开。那少年倒栽出去两个跟斗，艰难地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呸”的一下将咬下来的耳朵吐了出来。
那汉子痛地龇牙咧嘴，左手捂住冒血的脑袋，缓缓站了起来。他眼里冒着凶光，右手从背后抽出一把攮子：“娘的，老子今天送你归西！”
“拦住他！”杨庆亮对手下士兵发了话。
崔晓钟抽出腰刀，用刀背斫砍了一下那汉子的手臂。“娘的，抢人吃食不算，还想要人性命！谁给你的胆子！”
汉子一时吃痛将攮子掉在地上：“军爷，那龟儿子咬掉了我的耳朵！”
他松开左手，亮出被咬掉耳朵的伤口给崔晓钟看。
“活该！”崔晓钟把刀一挥，骂道：“快滚！下次再让老子看到你抢人东西，就一刀砍了你的脑壳！”
那汉子哪里还敢再多说废话，捂着脑袋灰溜溜地跑了。
经过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杨庆亮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了，便问道：“人数招够了没？”
崔晓钟拱手回道：“回大人的话，马上就结束了，还差一个名额。”
杨庆亮摆摆手：“不用再招了！”他指着那个少年说：“就他了！”
崔晓钟楞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少年，迟疑地说：“这小子岁数有点小啊……而且身体也太瘦弱了……”
“这些都不重要。他有斗志！”杨庆亮拍了一下崔晓钟的肩膀：“就他了！”
“是！”
“找个大夫给他看看鼻子。”
“是！”
目送着杨庆亮骑马远去，崔晓钟对那少年招招手：“小子过来！”
那少年将身上泥土拍干净，懵懵懂懂地走了过来。
“当兵吃饱饭，想不想去！”崔晓钟问道。
“想啊想啊！”
“叫啥名？”
“张三娃。”
“多大了？”
“十八……”面对崔晓钟质疑的眼神，张三娃底气不足地改口说：“十七……”
崔晓钟眼睛一瞪：“到底多大？”
张三娃垂下脑袋：“十六……”
崔晓钟眼珠子瞪得像牛卵一样大，憋了一口气，闷闷地说：“到那边去画押。”
他丢下张三娃，一边走一边愤愤地自言自语：“算你小子走狗屎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