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白振军
到了禁门关之后，杨庆亮向守关的一名守军通报了自己的姓名，那名守军放他进入堡内，里面另外一名守军引着他往里走去。
杨庆亮一边走一边看，碉门堡明显比他的小矛墩上档次。
一水儿的青砖建筑，地上也都铺着石板，不但道路宽阔，建筑也较为高大。便是这些守军的装备穿着和精神面貌也比关内一般明军好上许多。
穿过两道关门之后，来到了碉门百户所的内部，一直走到一个建筑前面，门前站岗的守军将他们拦住，问明来意之后，站岗的守军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名守军便出来了，告诉杨庆亮，百户大人白振军请他进去。
杨庆亮进入屋内之后，看见正堂内一个身穿百户服饰的武官，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个桌案后面。因为他现在有求于人，而且级别又比对方低，所以他不敢怠慢，紧忙行了下属见上官的礼节。
“你便是小矛墩的总旗？”白振军手里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切肉小刀，两只眼睛鹰瞵鹗视，一副丘八模样：“小子你平常不烧香，遇到事情就抱佛脚，借着知州大人的名头来压人，不厚道啊！”
“回白大人的话，正是卑职。”杨庆亮从怀里掏出二百两纹银，捧到桌前放下：“卑职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失礼之处，还请大人多包涵。”
白振军扫了一眼摆在桌子上的银两，皮笑肉不笑地说：“罢了，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也懒得与你计较了。”
他将切肉笑道丢在桌子上：“来人，将广联商号马帮的那些人都放出来吧。”
“多谢白大人！”杨庆亮毕恭毕敬地答谢。能够拿钱办事，也算是不错了。
白振军朝他散漫地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杨庆亮又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出了房门。事情能如此顺利，他心里十分轻快。
白振军漠然望着他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冷笑了一下。
杨庆亮在堡内等了一小会儿，马脚子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放了出来，见了他无不神情激动。他先是大致问了一下情况，见他们都安然无恙，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大半，又好言安慰了一番。
待他看见其株之后，便叫他点齐人手，去领取那些被扣押的货物。
等他看见王鹏飞背着一个人出来的时候，连忙跑过去查看。这一看之下才知道，他背着的那个人竟然是甄勇。
甄勇满身鞭痕，衣服都被抽碎了，一缕缕的碎布粘在伤口上，血痂已经将碎布凝固在皮肉绽开的患处，看上去伤势颇重，人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
杨庆亮皱着眉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鹏飞双目微润，据情如实相告：“马帮在禁门关被扣的时候，甄勇因为大骂白振军，所以被吊起来鞭打，足足打了半日，便是铁打的汉子也禁不住啊！”
甄勇与他是患难与共的生死兄弟，现在被打成这样，叫他如何不恼怒。
杨庆亮的两只拳头情不自禁地攥紧了起来。
但是，如果在此时此地与白振军翻脸，那他绝讨不了好去。
他又慢慢地将拳头松开。
这时，甄勇却清醒了过来。他虽然显得十分虚弱，却丝毫不服软地对杨庆亮说：“亮子，白振军那狗东西好可恨！你要替我报仇！”
杨庆亮无声地点点头，对王鹏飞说：“快将他背回去，请大夫疗伤。”
王鹏飞依命而去。
又过了一会儿，其株跑过来，面有难色地禀报：“大人，咱们的货物少了三分之一，他们不愿意交还……”
杨庆亮的眉毛瞬间就扭成了一个疙瘩。
这个白振军还真够心黑的！居然想吞没他三分之一的货物！
他咬了咬牙根儿：“三分之一的货物就是两千多两银子，他一个百户可不该有那么大的胃口！”
杨庆亮拧身向回走去。刚走到白振军的房门口，那两个守军就伸手将他拦下。他一伸手就将二人推开，闯了进去。
两个守军着急忙慌地叫嚷着追了进去。
白振军见他满面怒色地闯了进来，自然心知肚明。他沉下脸来，面色不善地说：“杨庆亮，你私闯本官大堂，太目中无人了！”
杨庆亮见他假模假样地表情，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抱拳冷笑着说：“白大人好手段！明明邹大人已派人给你传了口信，你将我的好兄弟打个半死不说，还又将我的货物扣下三分之一，却不知是谁目中无人！”
本来杨庆亮还想着结交一下他，以后逢年过节给他送点贽敬，但这个家伙心太黑，胃口太大，完全是吃人不吐骨头。自己宁愿将这两千多两银子送给雅州知州邹大人，也不可能白白便宜了他。
既然如此，那就与他撕破面皮！
白振军大怒，一拍桌子，怒喝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总旗，怎敢跟本官如此讲话？若不是看在邹大人的面上，我现在便可将你拿下，办你一个违禁走私的罪名！”
“哼哼！”杨庆亮背后有靠山，又岂会怕他威胁：“莫须有的罪名，杨某担不起！商号马帮有邹大人的股子，你这样不明不白地扣下三分之一的货物，我无法向邹大人交代。如果你执意扣押，那所有的货物都先暂存在你这里吧！回头让邹府的老管家来跟你交涉！”
“混账！别总是扯着虎皮做大旗！以为我便怕了不成？”话虽如此说，白振军心里却仍然有些犯嘀咕。
他早就派人打听清楚，杨庆亮并无根基，只是曾救过刘家和，原想着邹大人不过是帮人说情，自己黑掉他一些货物，让杨庆亮吃个哑巴亏，哪里知道商号马帮竟然会有邹大人的股子？
这口肉可不好吃了！白振军嘬着牙花子有些犯难。
但是，军政是两个系统，知州可管不着禁门关百户。
虽然在军功核定和追究的时候，需要地方牧守的核实，州衙可以行文给府衙，行使弹劾之权，但雅州久呈太平，并无匪患，所以这个顾忌约等于没有。
而且，白振军不信邹养寿会为了二千多两银子撕破脸皮，打破惯例。
他心里的贪念还是蠢蠢欲动，要不要做个一锤子买卖，吞下这两千多两银子的货物，赌一把杨庆亮不敢再去找邹养寿？赌一把邹养寿不会为了这些许银钱而大动干戈？
一个流官，熬几年便走了。再说自己背后，也不是没靠山。
杨庆亮见他面带犹豫，立刻加紧攻势：“知州邹大人只是掌管一州之政令，的确管辖不到你，不过……”
他冷笑了一声：“我听老管家说，上川南兵备道林大人可是邹大人的至交好友，他总能管得着你吧？”
白振军的呼吸为之一滞。
兵备道的全称是整饬兵备道，主要负责分理辖区军务，监督地方军队，管理地方兵马、钱粮和屯田，维持地方治安等。
上川南兵备道驻地在雅州，管理嘉、眉、邛、雅四州，并雅、大二所，天全招讨司、黎州安抚土司。
禁门关就在上川南兵备道的辖区之内，正好管着他，人事任免，左右不过是一道令的事儿。
“嘶……”白振军面部肌肉只抽搐了几下，便迅速调整过来。
“哈哈……误会，误会！邹大人既然已经派人来传话，我又怎么会扣下你的货物不放呢？一定是下面的人搞错了！”他对着外面站在杨庆亮后面的两个守军喝到：“谁叫你们扣下货物的？快去把货物都归还了！”
两个守军面面相觑。
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白振军骂道：“两个笨蛋还不快去传令！”
那两个守军忙不迭地跑出来传令。
杨庆亮见他服软，也不想把事情再闹大，虚与委蛇地笑道：“如此，那就多谢白大人了！”
他象征性地拱了一下手：“杨某告辞！”
说完，也不等他说话，转身便走了。
白振军气得咬牙切齿，却是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