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佐杂官
回到广联商号之后,杨庆亮知道这是无法善了,便直接去外援了。
他吩咐众人在商号安分待着,自己则骑了一匹马,赶去刘府,向刘家和求助。
到了刘府见着刘家和之后,杨庆亮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刘家和喝了两口茶,寻思了一下,便对他说:“这件事虽然我可以解决,但是你花的代价会大许多!所以,我建议你去找苏世文。他来处理这件事情,代价很小,花费较少,而且不留后患!”
“哦?”杨庆亮有些不解。
刘家和解释道:“非是我推脱!虽然我能解决此事,但我毕竟是商人,那些喇唬平常收了我的钱财,最多只敬我,却不会怕我。”
“苏世文却不一样,他父亲苏仰堂是雅州知州邹大人的得力幕僚,也是邹大人的同年加好友,交情非同一般,每有建言,必定采纳,被其视为股肱。他有这样的官方背景,处理此事最为合适!”
杨庆亮有些迟疑地说:“但是我跟他并不熟悉,贸然去求他,只怕……”
刘家和笑道:“你曾救助过他的妹妹,他又知道你我的交情,怎么会不肯帮忙呢?若他推脱,你只管对我说,我去找他!”
杨庆亮这才安心。
末了,刘家和又说:“你一个外行开商号实非易事,行内的许多规矩都不懂,也无客户人脉,不如我教刘全去你那里暂时帮忙,待你的商号走上正轨,再让他回来。”
杨庆亮十分高兴地答应下来。
成都之行,他已将刘全的底细都打听了个清楚。
这个刘全十五岁便在义兴茶庄做学徒伙计,二十年间辛苦打拼,一直熬到账房这个位置,对于商号的运作非常捻熟,对雅州城的各色人等也都十分熟悉,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商业人才。
有这样的业内精英相助,广联商号的运作一定会早日步入正轨!
离开刘府之后,杨庆亮在街上随意买了几样礼物,便着急忙慌地赶去苏府。正巧苏世文就在府中,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
杨庆亮将事情的原委讲清之后,苏世文十分痛快地答应帮忙。
苏世文略一沉吟,便说:“此事须得张典史出面方才好办。你先去鸿兴茶楼等我们,我到衙门里走一遭,再晚一些可就不一定能寻得到他了。”
典史虽然属于不入品阶(从九品以下)的佐杂官,但却因为掌管缉捕、监狱的关系,在州县等地方上属于实权派人物。
像案板街草鞋会的那些喇唬们,属于黑社会性质的古惑仔,而典史勉强可以比作现在的公安局长,喇唬看见典史就像耗子见猫一样,天生就被克制。
所以,熟悉官场以及雅州城内实际情况的苏世文一张口便道出喇唬们的克星!
两个人一同出了苏府,苏世文急匆匆直奔衙门,杨庆亮自去鸿兴茶楼定好包间等候他们。
他在鸿兴茶楼约莫等了有小半个时辰,就听见楼下茶楼的掌柜热情的招呼:“哎呦!张典史,什么仙风把您给吹来了!里面快请!”
张典史显然没有兴趣与他交谈,问明了杨庆亮的所在,径直与苏世文上了二楼。
他们进了单间之后,杨庆亮便见苏世文引着一位年逾不惑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两个带刀的健壮捕快。此人身材昂藏,长相威猛,只是身体有些发福,腆着老大一个将军肚。
苏世文便首先向杨庆亮介绍:“杨兄弟,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位便是咱们雅州的张典史!”
杨庆亮既然有求于人,自然做足礼节,急忙拱手行礼:“小弟杨庆亮,见过张典史!”
张典史抹了一把络腮胡,伸出一只手虚扶一下,哈哈一笑,豪爽地说道:“杨兄弟不必客气!你既是苏公子的朋友,那便也是我的朋友!”
苏世文伸出拇指赞道:“张典史果然义薄云天!”
张典史又是哈哈一笑:“这话你若是能在令尊面前提一次,那便够我受用了!”。
抛开苏仰堂举人的身份不提,单说他是雅州知州邹养寿的得力幕僚,就足以让张典史巴结了。虽说知州的官阶不高,但是能在雅州这等繁华紧要所在任官,没有深厚的政治背景,说出来人都不信。
况且,邹养寿年仅三十五,官运悠长,就算混得再差,一个方面大员总是跑不了的。
三人落座之后,堂倌沏了壶新茶,杨庆亮亲自给张典史斟茶。
两个捕快在张典史身后立定,单手按刀,二目虚视前方,一看便是训练有素。
张典史啜了一口茶,说:“你的事情苏公子已经对我说了,还好他来的及时,案卷还没有报上去,我已命人销案,晚些时候,你的掌柜与伙计等人便可回去了。”
杨庆亮急忙道谢。
他对苏世文的官场关系颇有些惊讶。虽然这个人命案有些水分,但只要案件一旦经过官府,对于普通人来说,那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出来,没想到在他那里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张典史摆摆手又接着说:“我已着人去唤那姓牛的喇唬来,咱们且先吃茶,等那混球来了,我自料理他。”
三个人便开始吃茶,张典史不时与苏世文交谈,说的都是些官场的隐秘事,杨庆亮也插不上嘴,只是在那里听着。
三人吃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听楼梯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匆匆走到单间门口,略带气喘地在门口询问:“敢问张典史可在里面?”
杨庆亮听了这声音,便知道来者是案板街草鞋会会首牛自耕了。
张典史放下茶杯说:“快些滚进来吧。”
单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牛自耕垂首迈着小碎步紧走了两步,“噗通”一下跪在地下扣头行礼:“张典史安好!不知您唤小人前来有何吩咐?”
张典史指着杨庆亮对他说:“这位杨兄弟是苏公子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你们两人的事情我都知晓了。”
牛自耕这才看到杨庆亮,眉头紧了紧又松开,显然碍着张典史的面子,不敢当场发作。
杨庆亮见他面部和脖子都涂了一层厚厚的烫伤膏药,看上去像是个川剧里的丑角,十分的可笑。
对于牛自耕的表情,张典史却权当没看见,从茶盘里拿出一个干净茶杯,倒了一杯茶,放在桌角:“来,喝了这杯茶,前面的恩怨一笔勾销!”
牛自耕将眉头揪成一个疙瘩,强按下心头怒火,拱手说:“张典史,这个姓杨的小子不按道上的规矩行事,犯了众怒,我若是就此放过,其他堂口也不会答应!”
张典史见他忤逆自己的意思,脸色一沉,将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桌上:“哪个堂口敢不答应?我去拆了他的招牌!”
牛自耕被他吓得一哆嗦。
张典史见他被自己的威严所震慑,心里十分满意,说话的语气便略微缓和了一点:“你们的会费,杨兄弟会按月缴纳,另外出五十两银子赔偿你们的损失。此事就此揭过吧!”
牛自耕被惊得目瞪口呆!
这种结果如何能够接受?且不说广联商号将收会费的人打走,自己的人还切下一截手指,只说前几天吃讲茶在茶铺大打出手,这件事便不能善了!
会里好几个兄弟都因为此事断了胳膊腿,自己也被开水烫伤,轻伤更是无数,脸面都丢到家了!
五十两银子太少这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吃讲茶的费用张典史绝口不提,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不管谁付茶钱,那都是在向对方低头认输!
这茶钱要是自己承担,那以后也没脸再在雅州城吃这碗喇唬饭了,绝对会被同行传为笑谈!
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他负气道:“张典史请恕罪!这种结果小人实在难以接受!”
张典史一拍桌子:“老子不是跟你商量!这是在通知你!”
牛自耕梗着脖子说:“张典史见谅!这个结果,小人若是接受,不说别的堂口笑话我,便是会里的兄弟也得瞧不起我!我哪还有脸再做这个会首?”
张典史眼睛一瞪:“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不做会首也罢,等会儿我就派人拆了你堂口的招牌!雅州城不缺你这个草鞋会!”
“这……”牛自耕没想到张典史话说的这么绝,但他却不敢还口了。
如果张典史想要把所有堂口的喇唬全都赶出雅州城,那他的确做不到。不过,若只是灭掉他这个小小的草鞋会,那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是,要让他接受这个结果,又实在不甘心。所以他低着头站在那里“吭吭哧哧”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张典史见他迟迟不回话,等的有些不耐烦,喝道:“不想拆招牌,就老老实实喝了这杯茶!”
牛自耕虽然十二万分不愿意,却也只能低头服软。
他沮丧着脸,不情不愿地饮了那杯茶。
闹了这么大的阵仗,伤了这么多的兄弟,最后还是赔那五十两银子。
他肠子都悔青了!
张典史在他临走前又特意警告:“以后不得寻广联商号的麻烦,你给其他堂口也带个话!”
牛自耕唯唯诺诺地应承了。
从鸿兴茶楼出来之后,杨庆亮回到商号,略略安抚了一下众人,告知事情的结果,然后从柜上取了些银子,又直奔苏府去了。
这次事情多亏了苏世文帮忙,才能够如此顺当的了结此事。所以杨庆亮特意封了一百两银子送过去。
苏世文坚辞不受。
杨庆亮只得作罢,又问他该如何答谢张典史?
苏世文告诉他,只买些礼物便好,不必送银钱,明日领着他去张典史府上答谢。
杨庆亮一一答应不提。
第二天上午,杨庆亮先是吩咐徐业东带着银钱去草鞋会,而后自己便去了苏府,与苏世文一起到张典史府上致谢。
待他回到商号时,刘全已经到了。
杨庆亮对于刘全的到来,自然是十分欢迎。广联商号现在还未步入正轨,尤其缺少刘全这样的业内精英。不过,通过成都之行,杨庆亮已经对他的脾气秉性有了深入的了解。
刘全这个人不但精通业务,也对雅州城各行各业的各色人等都比较熟悉,是个非常理想的掌柜人选,但杨庆亮始终觉得这个人过于精明,从遴选难民的事情就可见一斑。
对于这种过于精明的人,无论是谁都会产生一种不安全感。
杨庆亮自己并不懂经商,徐业东和陈立峰也都是外行人,为了防患于未然,在人事安排上,要互相牵制,绝对不会让刘全一人说了算。
“刘账房,以后委屈你在我的小庙里当主持了!”因为是熟人,所以杨庆亮见面就打趣。
“好说,好说。”刘全却是反应平平。
其实他心里并不乐意来广联商号,但是刘家和发话,他却不敢不从。
义兴茶庄是横跨三省,屹立川藏两地百余年的老字号,从这样一个大商号里突然被发配至籍籍无名的小商铺,无论是谁,都会心生不快。
“不知刘账房在义兴茶庄每月有多少月钱?”杨庆亮问道。
刘全如实答道:“每月五两,年底还有红包,十两、二十两不等。”
这个月钱对普通人来说,绝对是高薪,不过考虑到刘全现在的职位以及工龄,倒也不算太高。
杨庆亮随即便说:“以后你的月钱每月十两,至于年底的红包,不会低于一百两。”
既然是从刘家和那里讨来的业界精英,自然要开出优厚的薪酬,不然怎么能够留得住人才?怎么能够让他尽心尽力地为自己办事?。
刘全一听这个薪酬,心思马上就有些活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