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想要什么样的伴侣

21世纪早期，人们寻找爱情的方式发生了变化，这主要体现在线上相亲的不断发展上。20世纪90年代，人们寻找伴侣的方式主要有7种，最常见的方式是朋友介绍，其他6种按占比大小排列，分别是：通过工作认识、在酒吧邂逅、家人介绍、在学校认识、作为邻居认识以及在教堂偶遇（见图1-1）。

1994年，全球第一个现代在线相亲网站Kiss.com创立。一年之后，Match.com成立。2000年，我兴冲冲地注册成为JDate的用户，JDate是一个犹太人在线相亲网站。起初，我自以为发现了什么与众不同的新潮玩意儿，不过之后我很快发现，其实大部分用户都是像我这样的怪人。

但自那时起，在线相亲市场的用户规模激增。2017年，大约40%的夫妻通过互联网结识，而且这个比例每年都在上升。

在线相亲对人们的感情生活有好处吗？这有待商榷。很多单身人士抱怨在线相亲软件和网站上的互动、匹配、约会让人感到非常失望。最近，Quora（美国问答网站）上有一些对在线相亲的抱怨，包括“让人疲惫”“很多女性用户的个人资料看起来非常吸引人，但其真实身份大多是尼日利亚骗子”，还有很多“别人主动发来的男性裸体照片”10。

但在线相亲有一个作用毋庸置疑——对于研究恋爱的科学家，在线相亲无疑是优质的数据来源。客观来讲，研究恋爱科学的相关人士绝不会抱怨在线相亲软件和网站的存在。

如前文所述，在20世纪，人们在线下追求自己爱慕的人时，单身人士做出的选择只有少数人知道，且很快就会被忘记。那时的科学家如果想知道人们想要什么样的伴侣，基本上只有一种选择：直接问当事人。1947年，哈罗德·克里斯坦森进行了一项开创性的研究。克里斯坦森调查了1 157名学生，并让他们给未来伴侣的21种特征的重要性打分。11结果表明，无论男女，他们均表示自己最看重的特征是“性格可靠”，最不看重的特征是“外表美丽”和“财力雄厚”。

但是，我们能相信这些自述吗？众所周知，人们喜欢在一些敏感话题上撒谎。（事实上，这是我上一本书《人人都在说谎》的主题。）或许，人们不想承认自己有多想和外表美丽、楚腰纤细或者家财万贯的人约会。

21世纪，研究人员发现了比直接询问更好的方式。现在，软件或网站见证了人们的求爱过程，其中的用户资料、浏览记录、聊天记录等相关数据都可以保留下来。“喜欢”和“不感兴趣”也可以很容易地通过代码转换为CSV文件（一种文件格式）。世界各地的研究人员已经从OkCupid、eHarmony、Match.com、Hinge等多个相亲平台中挖掘出了大量数据，并由此研究各种因素对人们在相亲市场上受欢迎程度的影响。通过研究，他们轻松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视角，充分了解了一个人为何能够吸引他人。

我在前言中提到，在小众相亲市场中，人们还可以用其他方式吸引别人。但这些特征通常都可以被预测。

所以，什么样的特征可以吸引别人？

关于人们想要什么样的伴侣的第一个真相，就像生活中的其他真相一样，是在科学家发现之前由一位摇滚明星指出的。正如来自数乌鸦乐团的亚当·杜里兹于1993年在代表作《琼斯先生》中所唱的那样：“我们都追求美。”

如果长相出众

京特·J.希奇、阿里·霍尔塔奇苏、丹·艾瑞里等研究人员研究了某线上相亲网站的上万名异性恋用户。

研究人员搜集了这些用户的照片资料，然后打包发给了另外一组人，请他们根据照片对这些用户的外貌吸引力进行打分，分值为1～10分。

有了外貌评分数据后，研究人员又通过用户收到陌生人私信的频率以及私信被回复的频率来评估他的吸引力，进而得出外貌会在多大程度上影响一个人的吸引力（见图1-2和图1-3）。

研究人员发现，外貌会影响一个人的吸引力，而且影响非常显著。12

大约30%的女异性恋用户在网站上成功约会是可以用她们的外貌来解释的。女异性恋用户不像男异性恋用户那么肤浅——仅有约18%的男异性恋用户在网站上成功约会是可以用他们的外貌来解释的。所以，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外貌都是预测一个人在相亲网站上被多少人打招呼或被回复多少次的最重要的指标。

我们不妨在这个发现上贴一个写着“啊，不然呢”的标签，同时也贴上另一个标签，上面写着：“看吧，我就知道，当人们表面上告诉我外貌不重要时，他们私底下都以貌取人，非常肤浅，所以他们纯粹是瞎说。”

如果男性身材高大

同一团队的研究人员除了研究外貌对一个人吸引力的影响程度，还研究了身高的影响。13（网站上的每个用户都填报了自己的身高。）

结果显而易见。身高在男性吸引女性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在相亲网站上，最受欢迎的男性身高普遍在1.91～1.93米。他们在相亲网站上收到的私信数量比身高在1.7～1.73米的男性多65%（见图1-4）。

研究人员还研究了收入对一个人吸引力的影响程度，这部分我很快就会讲到。该项研究对相亲市场上人们的收入和身高进行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对比，甚至通过对比得出一个偏矮的男性需要挣多少钱才能弥补他在身高上的劣势。

研究人员发现，年薪62 500美元、身高1.83米的男性与年薪237 500美元、身高1.68米的男性对女性的吸引力相同。换句话说，在相亲市场，这十多厘米的身高差价值175 000美元。

女性身高对其吸引力的影响则截然相反，且远没有男性那么明显。一般来说，个子较高的女性在相亲网站上的受欢迎程度并不高。研究人员发现，1.91米的女性收到的站内私信数量比1.65米的女性少42%。

如果肤色也受追捧14（即使人们从来不承认）

上文提到，一个人的外貌对其在相亲市场上的受欢迎程度有一定影响，这让人苦恼不堪。围绕这个话题，研究人员发现，相亲过程中的种族歧视非常明显。OkCupid网站的共同创始人、数学家克里斯蒂安·鲁德尔在分析了100多万名网站用户的站内信息后，在他的《数据主义》一书中分享了分析结果。

下面展示了两张非常让人不适的表格：OkCupid上不同种族的异性恋用户发送消息的被回复率。（见表1-1和表1-2）如果种族不同对相亲没有任何影响，那么表中的数据应该完全一样，也就是说，黑人女性和白人女性向白人男性发送站内消息时，二人得到回复的概率应该一样。但事实并非如此。黑人女性仅有32%的概率得到白人男性的回复；白人女性则有41%的概率得到白人男性的回复。

总的来说，这项数据分析中最值得注意的是非裔美国女性在相亲市场上面临的困难。大家可以注意一下表1-1中的第二行。表中显示，不管什么种族的男性，其回复黑人女性的概率都比较低。

表1-2中的第二列体现了非裔美国女性如何面对男性如此不公平的对待：她们变得不那么挑剔。不管对什么种族的男性，黑人女性回复的概率都是最高的。

表1-1　被回复率：女性首次向男性发送消息

表1-2　被回复率：男性首次向女性发送消息

黑人女性与白人女性的相亲体验截然不同。白人男性的站内私信被回复率最高，这一点通过对比表1-2中的最后一行和其他三行就可以看出。因此，白人男性会变得更加挑剔，他们对女性发送的消息的回复率基本最低，这一点通过对比表1-1中的最后一列和其他三列就可以看出。

就男性而言，被回复率最低的种族基本上是黑人和亚裔。

鲁德尔的图表清晰明了，展示了不同种族的男性和女性两两组合后彼此的被回复率，但是研究中并没有考虑其他影响被回复率的因素。在相亲市场上，一个种族比其他种族表现好或不好一般与该种族人群的平均收入水平有关。

希奇、霍尔塔奇苏和艾瑞里三人试图校正这些因素的影响。但他们发现，当把这些因素都考虑进来时，针对亚裔男性的偏见变得更加严重。在美国，亚裔男性的收入在平均水平之上，这对女性来说应该非常具有吸引力，但是他们发出的消息的被回复率之低令人咋舌。研究人员通过测算得出，亚裔男性的年收入需要比白人男性的年收入多出247 000美元，其对白人女性的吸引力才能像白人男性一样。

如果他收入可观

让我们把目光转回“啊，不然呢”这边：收入影响一个人在相亲市场上的表现，且对男性的影响最大。

希奇、霍尔塔奇苏和艾瑞里发现，在其他条件都相同的情况下，如果男性的收入区间从35 000～50 000美元提升至150 000～200 000美元，其被女性回复的概率会提升8.9%。如果女性的收入提高至同样的水平，其被男性回复的概率仅会提升3.9%。

众所周知，收入可观的男性对女异性恋者的吸引力非常大。正如简·奥斯汀的《傲慢与偏见》一书开篇所言：“有钱的单身汉总要娶位太太，这是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或者让我们听听裸体淑女乐团（当然，成员都是男性）的想法：如果手握100万美元，他们将有能力买下爱情。

金钱对爱情的影响以及男性会更努力地挣钱，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15不过，当我知道收入对相亲的影响并没有那么明显时，我其实非常惊讶。

接下来，我将会讨论排除收入因素后，男性的职业对他在相亲市场上表现的影响。比如，当其他条件都一样时，男消防员会比男服务员更有可能成功约会。

相较而言，男性把自己的职业改为一种少见且吸睛的职业比单纯提高收入更能吸引女性。比如，在线相亲网站的数据表明，一个在酒店工作的、年收入为60 000美元的男性，如果收入保持不变、职业转变为消防员，会比职业不变、年收入提高至200 000美元更能吸引女性。换句话说，收入为60 000美元的消防员比收入为200 000美元的酒店行业从业者更能吸引女异性恋者。

很多男性相信只有获得非常可观的收入才能“买”到女性的爱。但是数据表明，一个很酷的职业比虽然挣得多但枯燥的职业更能吸引女性。

如果他救人于水火

职业对男性的相亲影响很大。16

希奇、霍尔塔奇苏和艾瑞里调查了在线相亲网站用户的职业信息。对女性来说，在考虑外貌因素之后，女性的职业并不会对她们收到的站内私信数量产生影响。

但是对男性来说，这就另当别论了。几个特定职业的男性会收到更多的站内私信。同时，在研究人员把收入等其他因素都考虑进来后，这个结论依然成立。

男律师、男警察、男消防员、男兵、男医生会比与他们收入相近、教育背景相仿、外貌不相上下、身高水平相同的男性收到更多的站内私信。平均来看，男律师对女性的吸引力比男会计更大。[3]

表1-3列举了一些男性职业，并且按照对女异性恋者的吸引力从高到低进行排列。

表1-3　职业对男性在相亲市场上表现的影响情况（当收入保持不变时）

如果名字朗朗上口

几年前，研究人员用不同的名字随机给在线相亲用户发送消息，且并未附上照片或其他任何信息。他们发现，有一些名字被回复或被浏览的概率是其他名字的两倍。这些好听的名字（即最容易得到回复的名字）包括下面这些。17

· Alexander（亚历山大）　　· Jacob（雅各布）

· Charlotte（夏洛特）　　· Marie（玛丽）

· Emma（埃玛）　　· Max（马克斯）

· Hannah（汉娜）　　· Peter（彼得）

那些最不好听的名字（即最不容易得到回复的名字）包括下面这些。

· Celina（塞莉纳）　　· Justin（贾斯廷）

· Chantal（尚塔尔）　　· Kevin（凯文）

· Dennis（丹尼斯）　　· Mandy（曼迪）

· Jacqueline（杰奎琳）　　· Marvin（马文）

如果他喜欢他自己

我们寻找的伴侣与我们自己是不是一类人？

计算机科学家和数据科学家埃玛·皮尔逊研究了eHarmony网站上的100万对情侣，并在数据分析网站538上分享了自己的研究结果。她评估了eHarmony网站上情侣的102种特征，并对其中的数据进行了批量处理，研究人们是否更倾向于和与自己相似的人成为情侣。皮尔逊发现，下面这个结论无可争议：相似比差异更具吸引力。18

女异性恋者特别容易被与之相似的男性吸引。皮尔逊发现，男女在102种特征上的相似程度与女性联系男性的概率呈正相关。这102种特征可以分为核心特征和其他特征。核心特征包括年龄、教育背景和收入。其他特征包括一些比较奇怪的特征，比如个人简介里使用的形容词或照片的数量。将自己形容为“富有创造力”的女性更可能去联系同样如此形容自己的男性。男异性恋者也对与自己相似的女性表现出了更多的偏好，虽然这种偏好并不是特别明显。[4]

就像皮尔逊在538网站上发表文章的标题一样——《到头来，人们可能只想与自己约会》。

皮尔逊的发现——相似会带来爱情，在另一项研究中得到了证实。这项研究使用的是Hinge网站上的数据。研究人员给其研究起了一个响亮的名字：“磁极相吸”。该研究有一个全新且神奇的发现：在线相亲时，用户会被一个因素吸引——姓名首字母。Hinge上的用户和姓名首字母与自己相同的人约会的概率要比与其他人约会的概率高11.3%。19比如亚当·科恩和阿里尔·科恩约会更加频繁，这并不是因为二人都信仰基督教，而是因为他们的姓名首字母相同。不过姓名首字母相同、约会更加频繁的人很可能有同样的信仰。[5]

数据告诉我们，异类相吸或许是个伪命题。同类才会双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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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宋飞正传》的“粉丝”此时或许会想到剧中的乔治·科斯坦萨。据科斯坦萨在剧中最好的朋友杰里·宋飞描述，科斯坦萨是“当时最会故弄玄虚、弄虚作假、招摇撞骗的人之一”，工作也不稳定，还经常虚报自己的职业，试图搭讪女性。他声称自己是海洋生物学家（想必属于科学或研究领域的工作），还是一名建筑师（想必属于艺术方面的工作）。但是数据科学发现，对女性来说，这两种职业并不是最受欢迎的职业。如果科斯坦萨想利用数据对约会对象撒谎，他应该说他是一名律师。

[4]对于皮尔逊研究的102种特征中80%的特征，相比于男性，女性都更喜欢与自己相似的人。

[5]《宋飞正传》的“粉丝”此时或许会想到杰里·宋飞。在第7季第24集中，宋飞与珍妮·斯坦曼女士进行了约会。这位女士不仅仅姓名首字母与宋飞相同，还与宋飞十分相似。他们都对穿衣搭配有非常鲜明的个人看法；都在餐厅点麦片；当陌生人遭遇倒霉事时，他们都会说“太遗憾了”。宋飞喜欢上了珍妮，并向她求婚。但宋飞很快就取消了婚约。他说：“我不能与一个和我一样的人在一起，我讨厌我自己。”数据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是杰里·宋飞，在寻找自己的珍妮·斯坦曼，然后我们会发现，当找到那个人时，我们或许并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