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认
世界并没有在末日这天毁灭，2012年12月22日太阳在东方如常升起，只是风忽然变的刺骨，高三后每周六的中午放假，周日还要来上晚自习，这让27岁的张宇洋发现当学生比任何职业都要辛苦，而且每月考试，家长老师双逼，但看着眼前这些十七岁的面孔，大家眼里都亮亮的，不禁发现时间带给人的不止是生理上的变化，还腐蚀着人的精神。
他拿出兜里最新的iphone5，这是父亲工厂的合作伙伴张叔送他的，浏览着网上的新闻，以及明星八卦，对他而言不过是些陈年旧事。
在时间的长河中，个体的生命故事，甚至一个时代的故事，都将沦为陈年旧事，但新闻事件中大家的情绪却无比真实，新婚的明星夫妇高调秀着恩爱，对未来他们会争夺孩子抚养权毫不知情，成功的商业新秀，也不知道未来会债台高筑，还有那些受尽冷言的小角色，也不知道未来会成龙成凤。
张宇洋看着讲台上口若悬河的历史老师，以及台下认真听讲的学生，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冥冥中的力量，这力量似乎并不受人为控制，连他这个来自未来的先知灵魂也不可控，突然领桌的魏莱丢给他一张纸条，上边写着：“你觉得杨菲菲怎么样？”
他连忙回复：“叛逆，但人应该不错，相信会回头是岸。”
魏莱又回道：“我的意思是，你会不会喜欢她这样的女生，她长得很漂亮，而且唱歌也好听，和你挺配的。”
张宇洋看完将纸条撕的稀巴烂，气愤的丢到教室后边的垃圾桶，他瞪着她，唇语说：“你什么意思？”
魏莱没再理他，下课后，他再次问：“你写的那些话什么意思？”
魏莱慢条斯理的说：“我只是觉得你们挺配的，郎才女貌。”
张宇洋很生气，生气的开始胡说八道：“好，既然你这么觉得，那我从明天就开始追她。”
魏莱低下了头，他以为她会因自己这番话失望，谁知她抬起了头和颜悦色的说：“真的呀？那太好了，你可能不知道杨菲菲也想上艺校。”
张宇洋起身从座位离开，在教室外的走廊，吹着冷风，他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他觉得自己会因为早晨关于生命和时间的一些洞见，而变得理智，却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他气冲冲的回到教室，对她说：“放学等我，带你去个地方。”
挨到中午放学，虽然只有一天半的假，但大家脸上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些，魏莱还在认真的收拾课桌和书包，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她的衣袖出了教室，孟老师在远处瞥了他们一眼，眼神似在警醒，而他抬起头看她，却是在乞求信任，依然没放开魏莱的衣袖。
“你带我去哪？”
冬日的阳光打在她脸上，让她瞳孔像玻璃珠似的轻透，圆圆的脸颊上虽然有着一刻发红的痘痘，但似乎不影响整张脸的美感，在过去他从未这样细细看过她的脸。
魏莱低下头躲避着他的视线说：“我饿了，我要回家吃饭。”
“你妈应该在药房上班，你爸也没下班，回家反正就你一个人，我带你吃馄饨。”
“我不想吃馄饨。”
“麻辣烫？”
魏莱不解的看着他问：“你到底要干嘛？”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张宇洋带她去离学校很远的一家店吃了拉面，魏莱还一脸无辜的问他：“你到底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什么时候多了当媒婆这个爱好？”
魏莱吃了几口面，喝了几口汤，用纸巾擦了擦嘴唇说：“我真的觉得你们挺合适，你喜欢音乐，她又会唱歌，你们在一起很般配。”
张宇洋一直吃着面，一句话也没说，等实在咽不下了，放下筷子说：“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她在一起？”
魏莱没有说话，但眼里闪出了盈盈亮光，让他一时看不出她这是真诚劝他和杨菲菲好，还是因悲伤闪出的泪光。
“张宇洋，我求你了，你就和杨菲菲在一起吧。”
张宇洋失望的看着她，然后转身离去，魏莱追在他身后说：“我知道我这么说很突然，你肯定也没那么了解杨菲菲，但她曾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比我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的人，你若了解她肯定也会喜欢她。”
他回头看着她，看在她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努力克制着自己情绪，虽然看起来很心平气和，只有他知道自己在声嘶力竭：“你难道真的希望我和别人在一起？”
魏莱咧了咧嘴，豆大的两滴泪从眼眶滚出来，张宇洋无法再让自己平静，有些激动的说：“真不知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总说我这段日子很奇怪，可我只对你一人奇怪，因为……”他突然害怕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没说好像还有盼望，说出来害怕永远失去她。
魏莱打断他的话，哽咽着说：“她可能会死……”
“什么……”
“杨菲菲会在不久后溺水而死，她喜欢你，我不想让她失望。”
张宇洋感觉脸部的肌肉在微微抽动，心脏扑通扑通跳着，魏莱一字一顿的说：“我……本来我早想告诉你，可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是在咱们十年之约清晨，低血糖晕倒……等我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在十七岁。”
张宇洋眼眶红了，他把魏莱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心里无比激动，她没有忘了他，她也回来赴约了，她心里是有他的。
他们来到江边，魏莱认真的告诉他在过去那个十七岁，杨菲菲会死，所以她才刻意去台球厅接近杨菲菲，企图拯救她，她之所以撮合他和杨菲菲，是因为昨天杨菲菲说喜欢他，又害怕自己无力阻止悲剧，所以才让他和杨菲菲在一起，就算无法拯救，杨菲菲至少能和爱的人在一起。
“亏你能想出来，如果你是杨菲菲，你希望被欺骗吗？你明知道我不可能喜欢她。”张宇洋眺望着远处的水平面，忽然想起了表弟宋兆明，当年他们的母亲去世前后那段时间，宋兆明就常常哭泣，原来在那一年他不止失去了母亲，还失去了所爱之人。
魏莱和他一样，有着对未来深深的无力感，这次回来还意外发现自己并非亲生，原来十七岁所认真的一切都那么局限。张宇洋看着她笑了笑，“这么多天，你看我肯定和看猴似的，怎么不早说？”
魏莱解释：“刚开始我也不确定你是从二十七岁回来的，后来我妈不是要给我转班，就想着先摆平一些事后，不过……你是怎么回来的？也是晕倒？”
张宇洋语塞，口腔忽然传来当日吞食安眠药的感觉，他清了清嗓说：“就一觉睡醒回来的。”
从正午到黄昏，他们在路口分别，魏莱说：“我们一定可以阻止一些事的发生。”
张宇洋只是点点头，实则没有把握，父亲和孟老师之间的关系，小姨和孟老师丈夫之间的关系，还有宋兆明和杨菲菲，他真的能凭一己之力去阻止吗？
看着魏莱的背影走远，他突然觉得踏实，在这个世界，他并不是孤身一人，那么他更应该去做点什么，天彻底暗了下来，夜晚在霓虹的映衬下变得生动，过去他只知道母亲和小姨死了，不知道还有一个杨菲菲，宋兆明承受的痛苦应该比他更大吧？但这些年宋兆明并没有沉沦与悲伤，而是凭着一己之力成为当地殡葬行业的龙头。
他似乎知道自己错了，这种错不像他决定死时背负着的那种内疚，而是觉得自己对人生的认知存在偏差，他走到小姨的理发店门口，小姨正坐在门口的沙发玩手机，脸上流露出一丝娇媚的神情，他握紧拳头敲了敲玻璃门，小姨披着件毛领的大衣出来。
“你不上自习？”
“今天周六放假。”
小姨嘴里喃喃道：“兆明不知又去哪里了，好几天没看到人。”
张宇洋看着小姨，一本正经的说：“他大概是恋爱了。”
“恋爱？”小姨突然笑了，“小子出息了，你见他和哪个女孩谈？长得漂亮吗？”说着捂住嘴笑，“你还别说，兆明虽然不是学习的料，但和你一样，从小招女孩子喜欢。”
看着小姨的眉眼，他装作漫不经心的说：“我见过几次，你知道我们班主任孟老师吧？那个女孩好像是孟老师的女儿。”
小姨的笑在眼里凝固，但脸上依然努力笑着，轻声说：“我怎么不信，一个老师的女儿能看得上兆明？”
张宇洋没再说什么，信步离开了，但他能感觉到背后小姨的目光依然盯着他。他希望小姨通过知道宋兆明和杨菲菲的事，能有所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