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西晋元康元年

他少年时丢弃的理想，再也没有捡起来过。

就如扔进氐置水里的石头般，他没有去捡，也捡不起来了。

时光匆匆，中原王朝几度改朝换代，现在是司马氏当家了。

元康元年，晋皇室内乱。

元熙元年，当时他的父王早已经死了，现在的左贤王是曾经大阏氏的儿子，刘渊和族人们打算南下起事了。

他并不想参与，因为那片土地是阿母朝思夜想的故土啊。

即使如今阿母已经不在了，他依然不想去侵犯那里。

因为那意味着他背叛了阿母。

于是，他带着弟弟趁着刘渊忙于南下无暇顾及他们转头向了西。

临走前，他还去看了眼风沙里的战场。

他们走了好久好久，到了一个叫名叫乌孙的国家。

他们决定就在此安定下来。

后来偶尔听到汉赵的消息，他的心脏已经不会被影响到一丝一毫了。

任何的过往与恩怨都不重要了，因为最该在意的人最不在意。

早早退出权利斗争，他并不曾后悔过。

毕竟，他在匈奴，阿母在汉。

她们生来立场便是不同的。

就像阿母终究要回到养育她的汉地的房子，而他却不能离开诞生他的草原的帐篷。

如果继续争夺权利，若他失败了，阿弟便不再有长大的机会。

若他成功了，他便是南匈奴的新任左贤王。

可中原与他们草原向来多有纷争啊。

中原是想要岁月静好、安然度日的。可草原如果年景不好、牧草不肥，子民饿肚子，他作为首领，就只能带着青壮南下劫掠了。

文明之间的对立，都是有其矛盾的。

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之间的对立，也是如此。

这个矛盾在于食物。

草原人民放牧得到的食物远不如中原人民耕作得到的食物来源更稳定。

在这个矛盾无法解决的情况下，要么他们是统一的，要么他们就是对立的！

统一总要有臣服的一方和征服的一方啊。

如果他选择臣服于汉地，便成了部落的罪人。

如果他选择征服于汉地，便成了阿母的仇人。

狼神啊，请告诉你的孩子，他该如何呢？

他没有选择。

所以他选择了不做选择。

回顾他这平平一生，少年母走、青年丧父，他看上去似乎一事无成，好像什么也没做。

他有给这个世上留下什么吗？

没有。

他有给这个世上带来什么吗？

没有。

他有给这个世上改变什么吗？

没有。

来到这个世上唯一的意义，大概就是让阿母更加痛苦吧？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

我希望自己能做出一番事业。

而不是像这辈子一样没有理想、没有选择、没有机会。

我希望能成为双亲珍视的孩子。

不再如今生般被忽略，被抛弃。

我希望自己能儿孙满堂。

不似现在，孤独终老，弥留之际的病榻前只有从小相依为命的阿弟。

我希望自己不再是匈奴人。

因为阿母厌恶匈奴人啊。

我希望自己不要再做阿母的孩子。

因为我带给她的没有荣耀，只有屈辱。

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