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迭起与兴衰

一、欧美的工业化进程

欧洲和美国各自在开启工业化的过程中也非一帆风顺，开启工业化进程有先后顺序。英国率先启动工业革命，工业革命的效应由近及远逐步波及西欧、北欧、中欧等。

美国工业化进程开启时间约在19世纪初，美国第二次独立战争结束后北方的劳动密集型轻纺工业开始发展，处于原始资本积累阶段。美国南北战争后实现了国家经济发展战略与政策的一体化，工业化进程开始加速发展，基于规模优势先后赶超英国、德国，在19世纪末成为第一大经济体，但大而不强，与欧洲相比，在科学、教育、文化与技术水平方面仍存在较大差距。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欧洲资本、人才开始逐渐大量转移至美国，这推动了美国重化工业快速崛起，美国在1930年前后基本完成了重化工业发展阶段，开始在高端制造业和科技研发方面实现对西欧的赶超。

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欧洲资本和各种高端科技人才、文化精英更大规模向美国转移，进一步加快了美国科技、教育、文化和工业化的发展，美国逐步在科学研究、大学教育、金融资本、技术创新应用等各方面达到世界领先地位。

（一）欧洲：从大航海到工业革命

早在15世纪之前，欧洲和亚洲就有贸易往来，丝绸之路延伸到地中海沿岸地区，地中海东岸是东西方贸易的中转站。当时东方的香料、丝绸、瓷器等在欧洲市场很受欢迎，是上流社会的生活必需品，但是经过阿拉伯人和意大利人的转手，价格一抬再抬，成为昂贵的奢侈品，甚至经常出于多种原因中断供应，由此推动了欧洲大航海时代的开启。文艺复兴之后欧洲资本主义萌芽，跨地域的海洋贸易规模不断扩大，尽管如此，当时的欧洲还是以农业和手工业产品交易为主，劳动生产率提升并不明显，因此即便是开启了海洋贸易的国家，如西班牙、葡萄牙和荷兰等，其人均GDP水平差距并不显著。

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中通过法国大头针工厂的例子解释如何通过劳动分工来提高劳动生产率。以大头针工厂为例，大头针的制造环节大致可分为把铁丝拉长、拉直、裁剪、削尖、抛光、与针头结合等步骤。相较于让每个工人从头到尾一手包办，改成让每个工人只专注于其中一项环节，反而能大幅提升生产效率。

17世纪的荷兰和18世纪的法国是当时欧洲发展手工业工厂的典型。荷兰在17世纪是欧洲经济最发达的国家，但是本国煤、铁产量有限，其他燃料也很少，必须从邻国输入。从国外进口煤、铁，不仅使荷兰不得不付出高昂的代价，而且使本国经济置于他国商业政策支配之下。法国在1763年之前商业规模大于英国，1780年时铁产量是英国的3倍，然而法国本身所产煤、铁不能自给，需要从国外远距离大量输入，这为法国工业发展带来了严重的制约。1789年，英国年产煤约1000万吨，而法国受到大革命的影响却只能年产70万吨。受到影响最大的是铁工业，1780年英国铁产量仅为法国的三分之一，而到1840年时却是法国的3倍以上。

英国开启了工业革命，也是第一个通过开启工业化进程成为工业化国家的，并借此成为“日不落帝国”。随着英国工业革命效应扩散，西欧的法国、德国、荷兰，北欧诸国，南欧的意大利等国家也陆续开启工业化进程，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前，欧洲大陆一直是世界上工业最发达的地区。

（二）北美地区对西欧的赶超

美国由于极为有利的自然条件和作为移民国家的特点，形成了独特的国家独立发展道路。由于欧洲移民的持续涌入，美国的工业化进程在19世纪初启动，但在美国南北战争后才迅速崛起，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美国已凭借其比较优势和规模优势先后超过英国、德国，成为世界头号工业大国。

在独立战争前，北美作为英国的殖民地，主要出口农产品及矿产资源，而各种加工品、制成品甚至优质劳动力，都需要从海外进口。美国独立战争结束后，美国同西欧国家签署了一系列的贸易条约，在国际贸易上获得了互惠的平等关系，也使得美国市场的要素价格开始趋于合理，为美国的工业发展提供了便利条件。

美国工业化进程以美国南北战争为界，分为前后两个阶段。前段主要是学习英国建立轻纺工业；后段是启动重化工业发展阶段，马克·吐温的《镀金时代》就是对这个时期的真实描绘。随着战争的结束，基础设施的大量建立使得工业区可以源源不断地获得价格较为低廉的原材料、产品市场和新移民劳动力。

美国进入重工业发展阶段后具有两个特点：一是资本在轻工业阶段不断积累，人口增长，新移民的持续引进，让产业转型升级有了强有力的动机；二是随着国家一体化和政府管理制度不断完善，统一市场形成和规模扩大，收入不断提高，中小学教育逐步普及，劳动力素质提高，形成很多工业巨头。美国从镀金时代进入进步时代，同时新闻监督、食品卫生、反垄断等相关法规陆续出台。

美国一直从西欧引进大量先进技术并加以改良，当时绝大多数技术创新起源于欧洲，但是由于在美国市场中可以实现规模经济，技术一旦被引入美国，美国的科学家和工程师就能够较快研发出生产率优于欧洲的新产品和新工艺。如19世纪90年代，美国使钢产量由1865年的1.9万吨增至1000万吨。随着钢铁业的发展，机械设备工业到1900年成为美国最大的重工业制造产业。

与此同时，美国还大力发展科研机构，对引进技术和新技术进行改良和创新，科技综合研究所和工业实验室纷纷建立。美国第一个大型的专业实验室由爱迪生于1876年建立，有近百名科学家及工程师进行技术研发创新，到1941年美国相关工业实验室已达到365个，科研人员近万名。另外，美国在进入高端制造业赶超阶段还具有后来者优势，如在第二次工业革命中，新兴的电学理论和电机制造技术起源于英国和德国，但是美国实现了发电机的完善和电力的大规模应用。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在重工业发展阶段，美国虽然具备了一定科研能力，但主要还是通过对西欧先进技术的模仿改良以及应用创新，实现商业化应用和对西欧原创技术的追赶。1920年美国城市化率超过51.6%，基本完成了重工业发展阶段，并且出现产能大量过剩现象，最终在1929年爆发了经济危机。

美国产能全面过剩导致大萧条，开始了艰难时代。美国通过实施凯恩斯主义的罗斯福新政，发行国债，增加政府公共开支，大搞高速公路等基建投资，经济逐步复苏。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经济全面恢复，逐步趋于繁荣。由于美国本土并未受到战争摧残，并借此机会军需市场规模增长，刺激了重化工业部门高速发展。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十多年里，美国制造业继续处于不断转型升级的状态，到1969年基本完成工业化进程，城市化率超过70%，主要人口在城市生活，以家庭农庄为主的美国农业机械化全面展开，现代化的大农业庄园经济成为美国农业的主流。

随着工业化进程的推进，美国进入后工业化阶段，同时随着美元作为国际结算货币流通地位的确立，美国经济结构重心逐步向第三产业转移，传统的中低端制造业因劳动力成本不断上涨，开始持续向东亚和拉美等地区转移，经济开始“脱实向虚”，但科技创新等高端、高价值产业留在本土。20世纪80年代里根启动经济改革，并开始了第三次工业革命，即信息产业革命，美国开启了以硅谷为代表的新经济时代。

然而大量的制造业转移使得美国逐步失去了中低端制造业体系，同时导致美国流失了大量的熟练“工业人口”，即具备中低端制造业技术要求的熟练劳动力。制造业空心化最终形成了以第三产业为主导的经济模式。2008年金融危机的爆发，使美国制造业雪上加霜，随着美国三大汽车企业的破产重组，传统重化工业为代表的制造业在美国也急速萎缩，原本的五大湖工业城市群逐渐变成了“铁锈地带”。

2012年之后，美国在推动数字经济创新发展的同时，提出了制造业回流的战略，然而彼时的美国已经不再具备全产业链的生产模式和充足的熟练劳动力。总而言之，美国现在的要素禀赋结构对于中高端制造业回流存在巨大客观难度，制造业回流计划实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