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从过去来的雪

“下雪了，好冷！”

灰絮状的雪，飘飘扬扬，从幻境的入口飘出，洒落到附近所有制服组、独狼的头顶、肩头。

林梦晚在兜帽下的脸被冻得发青，打着摆子道：“气温怎么下降得这么低，零下一百五十多度...”

“幻境的影响，这幻境在影响现世了。”

队长启动战衣的发热装置，融化雪花，在身周一小片区域恢复温度。

队长、林梦晚、黑子、小黑子，四个人像是四棵冬天的树一样杵在广场上，望着赛博幻境入口的方向，翘首等待着...

不少人垂头丧气从沙尘夹雪中快步走出，也有队伍整装待发，排队进入幻境。

经过的人，大多会奇怪地看看这支赛博控制局的队伍，

不知他们在这温度零下一百多度的区域，是在等什么。

“海道的人。”

队长在通讯频道里低声说。

几人转头看去，广场靠近海道公司办公大楼的另一侧，海道的城市经理正跳在一辆跑车的车顶，跳着脚辱骂面前低头挨训的几个海道干部。

“看来他们的任务也没成功，哈哈哈！”小黑子幸灾乐祸。

黑子愁，“我们自己的任务怎么办，总不能真散伙吧？”

林梦晚盯着海道干部中一个尤其魁梧的人影看了片刻，在引起对方警觉前，收回了目光，

她感觉到，对方是真的没有【发现】自己，

体内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似乎真的彻底被根除了。

难道，陈广真的在这座赛博幻境中，找到了能治愈自己、能治愈父亲赛博精神病的办法？

林梦晚不由攥紧了拳头，更加期待。

“是他。”

队长忽然出声。

几人精神一振，都是齐齐望向赛博幻境的入口处，

尘雪弥漫中，一个穿着赛博控制局黑墨制服、戴着金纹鸟喙面具的高瘦身影，空着双手，洒然走了出来。

明明和周围站岗的赛博控制局队员、其他赛博小队队员一样，都是穿的制式服装，

但他给人的感觉却大不一样，

轻狂、潇洒，又透着一股子执拗劲儿，

附近站岗拉封锁线的赛博控制局成员，不少都转头看了他几眼：看来这是一个没有被社会毒打过的队员。

眼见陈广蛮不在乎地走近，队长的心跳不由得加快，开始期待起来，

陈广径直走到几人身前，开口对队长道：“队伍不用解散了，我拿到胖子的义眼，里面有关键证据。”

黑子双掌一拍，“我靠！”

“牛逼！！！”小黑子激动得跳起来转了个圈儿，“牛逼牛逼牛逼啊！！！”

队长强压着悸动，问：“这座幻境？”

陈广回头看一眼幻境，摇头，“要完全破解太难了，天塌下来有高个儿的顶着，随它去吧。”

队长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她一个月就赚一万多块钱，为这种关系到城市兴亡的事情操什么心啊！

“欢迎你，”队长张开双臂，软弹中带着刚健的身体抱了抱陈广，“邀请你加入小队，是最幸运的事！”

“我靠，什么情况！”

“队长你以前表达感情的方式可是直接照胸膛给一拳头！”

黑子和小黑子互相抓住对方的手，对视一眼，不敢相信。

陈广呵呵一笑，拍拍队长的肩放开她，转头看向攥着双拳的林梦晚，一时没有说话，

林梦晚的心提到嗓子眼，

“这雪啊，认得吗？”陈广指着飘飘洒洒的二氧化碳细雪，对林梦晚道：“这是从过去飘来的雪。”

林梦晚愣愣的，

陈广脱掉右手皮手套，举起右手，道：“打个响指吧，月球，让我们打个共鸣的响指。”

林梦晚犹豫一下，依言抬起手，有些迷惑地跟着陈广的动作，一起打了个响指，

啪~

某种似乎遥远在两亿公里之外、封冻在万丈冰盖之下的东西，被这个响指震碎了。

林梦晚身体一震，已经知晓了幻境的第一座谜题，同时，回忆起了自己的遭遇：

发病杀死胖子那天晚上，她第一次进入幻境，在那座幻境中，她待了不少年，遇到了一位宝藏猎人...

这些记忆像是刚睡醒时的梦境回忆一样，随着林梦晚的回忆，像烟雾一样迅速地消散了。

陈广【法眼】之下，林梦晚体内黑气被清理后，留下的【空洞】，现在彻底补完了--这代表她的魂魄恢复了完整--被赛博幻境镇压的另一片灵魂的封印，随着这一个响指，被打破了。

“你们两个在搞行为艺术？”黑子问。

陈广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队长、黑子他们对于刚刚发生的事，尚不知情。

陈广【法眼】观瞧了一下，队长、黑子、小黑子三人身上，尤其是脑部、心脏，已经有非常细微的黑气扎根--他们的一缕魂魄，也被镇压在赛博幻境之中，同时，留下了黑气印记。

不过，陈广自己此时也是油尽灯枯，

他破解了幻境的第一道谜题，拥有了一定的权限和能力--但也只能解救一人。

被这座赛博幻境影响的人，包括队长他们在内，恐怕成百上千。

他对着林梦晚，淡淡道：“月球，我找到办法，你的父亲，我能治。”

林梦晚复杂的心绪被莫大的惊喜所冲垮，欢声道：“真的？太感谢你了，陈...火箭。”

如果不是还有这心里的矜持，她都想要和队长一样，抱上陈广了。

不仅是感激，更有种特别的熟悉和亲近。

陈广笑问道，“谁告诉你，在那座赛博幻境中，可以找到治愈你父亲的方法？”

“好像是一个赛博猎人，”林梦晚盯了陈广一眼，道：“我的确不记得了。”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队长挤到林梦晚和陈广中间，“先把最重要的事了结。”

陈广左右看看，“可以在这里拿出来吗，你上司呢？”

队长往广场中心一座高台上一指，“出了这么大的事，赛博控制局基本全员出动，局长就在那儿，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这时，对面海道的人似乎也发现了异样：这样五个人的赛博控制局小队，身形又这么接近，实在是很容易联想到之前在幻境中发生恩怨的那支小队。

海道城市经理从跑车上跳了下来，快步往这边奔跑，金甲人等海道干部，有些纷乱地跑在他身后。

这动静引起了控制局岗哨的注意，广场中心高台上，似乎也有所反应。

陈广嘿嘿一笑，双掌一拍，

啪，

一个银灰色手提箱，出现在他手中，

海道城市经理的声音远远传来，急切又焦躁，“我们愿意出100万，我们签过协议的，找的就是这个！”

陈广把手提箱拍在队长手里，挤挤眼，“还不快跑？”

唰！

队长直接动用时停能力，化成一道闪电冲向局长所在的高台。

“一百万，”陈广双手抱胸，以不大不小的声音对海道几人开口：“可惜了，哪怕你开价一百零一万呢？”

此时，队长已抵达高台上，

海道经理停住脚步，面色阴沉，

小黑子已经狂暴化，挡在陈广身前，

周围的控制局专员，也猛冲上来，

海道经理忽的转身，一指金甲人，大吼道：“快，抓住这个黑墙的奸细！”

...

海道的异动迅速被镇压了，

赛博控制局今天是倾巢而出，海道这几个人，不够赛博控制局塞牙缝的，

他们被押送到高台之上，接受审讯。

不一会儿，有赛博控制局的两位干员过来，

“飞影队的几位，请，局长和市长要见你们，另外，谁是火箭？”

“我是，看来我是要在局里出名了，”陈广哈哈一笑，问，“黑子、小黑子，我的代号怎么样？”

黑子道：“硬！”

小黑子道：“高！”

两人对视一眼，道：“火箭又高又硬！”

“低调，低调。”

陈广熟练地拽住林梦晚的手，昂头跟着两位干员，走上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重兵把守的高台。

一行一看就是大人物的制服组站在台上，

还有带着朱雀面、雕面、鹰面、孔雀面等各类鸟喙面具、衣袍繁复精美的控制局高层。

“中间那个就是局长-代号朱雀。”黑子小声提醒。

戴着朱雀面的人中等身材，侧头看向被簇拥着的陈广，招手：“火箭？过来。”

陈广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田永灿市长，”朱雀局长不苟言笑，伸手介绍身边人，“他也知道你的身份。”

哪怕陈广是个社交白痴，也能听出这句话里的警醒之意。

这也是应当的，朱雀局长既然知道陈广的身份，更知道林梦晚作为前市长女儿的身份，知道现任市长田永灿和前市长林国强之间的一些龃龉。

田永灿倒是颇为和善，他个子不高，穿着白衬衫和粗条纹黑西服，颇为精明，笑道：“年轻有为，后生可畏。”

伸手要和陈广握手。

陈广法眼之中，这新市长身上的黑色煞气，几乎是占据了身体的一半，完全找不到病灶在何处，

但似乎受到某种力量的约束，没有外泄、失控。

“手就不握了，”陈广诚恳道：“我怕您占我便宜。”

这一握手，不是帮田永灿【解毒】了？

田永灿一愣，他脑海中，也是搭载了专门的政务芯片，

别的功能不说，简单的测谎，属于基础功能--当领导的既怕别人骗他，又怕别人不骗他。

陈广没有骗他。

'这小子是真的怕我占他便宜？为什么？'

田市长脑袋里芯片全速运转，大脑温度都微微升高。

“叫你来，你也知道是为什么。”

朱雀局长冲角落的十几个海道干部点了点下巴--包括经理在内的所有人都被控制--“海道城市分部这些人大逆不道，背叛人族，投靠黑墙，在市中心投放了一座赛博幻境，其心可诛！”

陈广沉默几秒，问：“是否经过平等王审判？”

“也不是什么事都要经过平等王，”田永灿叹口气，一副【你懂的】的表情，“人类是人类，AI是AI。”

陈广才不想理会这些弯弯绕绕了，直接道：“定性是【这一小撮人】在搞事，意思是查到一个企业的城市分部就打住。不敢让平等王裁判，是怕真的审出点什么？”

“就凭这句话，你就做不了局长，最多做个队长，”朱雀局长拍拍陈广的肩膀，“就算是实话，也不能瞎说。”

陈广耸耸肩。

因为林梦晚的关系，陈广和这个田市长，是没有和平共处的可能的。

陈广巴不得把事情闹大，把背后的肮脏交易彻底查清楚，最好是能牵扯到对方身上--现在看来，却是不可能。

不过，朱雀局长却是个妙人--估计也曾是个赛博喷子。

“说回正事，你从海道干部手中夺回的义眼，我们查看了，里面有海道干部交待这个胖子吴特，转移【赛博晶石】的记录，只不过【吴特】因为某种原因发病，在离开海道公司的时候，不慎打破了【晶石】，释放了幻境，造成现在的后果。”

“咳咳，”田永灿打断道，“那义眼之中，不少记录残缺，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是残缺不全，还需...”

“最重要的，是控制这座不断扩张的幻境，”朱雀局长短促地一挥手，“我只在乎这个...火箭，你有什么想法？”

眼见陈广要说话，朱雀局长又补充一句，

“根据秦广王殿下对这座幻境的监测结果反馈，目前，只有一人解开了幻境部分谜题，同时，这人作为【做题家】，掌握了这座幻境的部分权限，这个人将会得到重奖。”

陈广搓搓手，道：“不要再让人进去幻境了，这一片地区，封锁起来，作为控制消杀区，把影响全部限制在内部，等待有强大的做题家，彻底将这座幻境破解。”

田永灿忍不住道：“这里是市中核心区，全部封锁控制消杀？要废弃多少设施、造成多大损失，你到底有没有用心？！”

陈广不鸟他。

“只有这个办法？”朱雀局长问陈广。

“只有这个办法。”

“会有那么强大的做题家吗？”

“可以先邀请其他知名的做题家来试试，不过进入这座幻境，几乎必然造成赛博精神病和身体伤害，让他们自己掂量。”

田永灿冷笑，也不装和善了，“控制局控制不了赛博幻境，要向王都求援，真是笑话！”

朱雀局长沉默了片刻，没头没脑问：“半年？”

“一年，”陈广道，“在明年9月之前...但有附加条件。”

“这是应该的。”

陈广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存储盘从芥子袋中取出，递给局长，

局长用手部数据线读取了存储盘，却有些犹豫，

“我要考虑一下。”

存储盘中，是姐姐死亡一案的相关情况，

陈广，要重启对相关案件的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