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诺埃尔领的战斗

创世历3255年，冷冽之季的第一天。

在卓尔大森林深处困守了八百多年的鬼族对所有脚程两天以内的贵族领地发起全面进攻。

诺埃尔领是最先受到冲击的领地之一，上百个鬼族士兵趁着夜色潜伏到诺埃尔领附近的树林中，天一亮就以最快的速度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冲出来，驻守北门的士兵小队仅仅坚持了不到五分钟就全军覆没。

如果不是贝夕·诺埃尔法师提前设下的预警系统和自动反击法阵，恐怕鬼族早已冲入城中——这将是一场惨烈的屠杀。

“到底是怎么回事！”站在满是血腥味的战场中，莫德放声怒吼，“鬼族从森林里冲到城门口，少说也得15分钟！驻守士兵的预警信号呢？要不是贝夕把我们叫醒，鬼族杀进家里都没人知道！”

诺埃尔领和卓尔大森林隔着相当远的距离，为了方便伐木，中间保留着几片规模不小的树林，但最近的树林和领地之间也有相当广阔的空地。

理论上讲，放哨的士兵但凡向外看一眼，都不可能没发现敌人的迫近。

“这……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霍仑的表情相当难看，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来没有贵族真正将森林中的鬼族视作对手，男女巫的誓言书是最可靠的囚笼，将这个战斗力强悍的异族部落牢牢关死在卓尔大森林的最深处。

有谁会认真防备一群带着镣铐的囚徒？

常年驻守在诺埃尔领北门的士兵最常见的工作，是处理复苏之季的野兽暴动，而冷冽之季的野兽大部分都会陷入冬眠，根本没什么安全隐患。

霍仑几乎可以想象到，守卫的士兵们是如何一边打牌一边打着哈欠消磨时间的。

深吸了一口气，霍仑低声说：“先别管这些了，我们先征召领民……”

“让贝夕去安排吧，我要去和他们谈谈。”

莫德看向不远处的东边，三十多位鬼人正站在那里自顾自地交流着。

在突然袭击的情况下，就算诺埃尔领的士兵们悍不畏死、英勇奋战，在匆忙集结的情况下也不可能是上百个鬼族战士的对手，只能在莫德和贝夕这两个超凡者的带领下，依托着阵地苦苦坚持。

或许只需要十分钟，鬼族战士们就可以从别的地方打开缺口——诺埃尔领没有高大坚固的城墙，就像个不设防的小孩子，根本没法抵挡悍勇的鬼族战士。

然而这个僵持的局面很快就被打破了。

三十个手持蒸汽步枪的鬼人前来支援，仅仅是站在远处的两轮点射，就几乎清空了一半的敌人。

而莫德直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出击的时候还带了新式武器，于是手忙脚乱地抽出蒸汽步枪，在超凡者的精确控制下，精准地秒掉了几个最有威胁的鬼族。

士兵们终于喘过了气，在人数的优势下将所有的鬼族全部消灭。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就这样突兀地结束了，但各种疑问在莫德的脑海中几乎堆成了山。

深吸了一口满是血腥味的冰冷空气，莫德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大步向着鬼人的方向走去。

鬼人们很快发现了他，一个面貌沉稳的鬼人迎了上来：“你是莫德·诺埃尔吗？我是哈雷，领主大人派我们过来帮忙。”

“是的，非常感谢你们的援助。”

莫德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对方的装备。同样是步枪的外型，但是枪管的尾部却连着管子，还背着个块头很大的金属背包——这是另一个款式的蒸汽步枪么？

莫德心中好奇，嘴上问道：“你们的营地情况怎么样？”

“也是鬼族来袭，已经处理掉了。”哈雷说着看了一眼遍地的尸体，有人类也有鬼族，“你们怎么不用枪呢？这东西比刀剑好用多了。”

鬼人们以前都是有什么用什么，很少有选择的空间，因此在得到了方便、好用、威力强大的武器后，几乎瞬间就爱上了这东西。

能远程解决的问题，谁愿意用冷兵器去战斗呢？是因为不怕死吗？

莫德哽了一下，新武器才拿到手没有两天而已，让谁来用就是个重大问题，要考虑到士兵们的功勋、灵巧程度、地位、家族关系等等，至少也得三五天时间来决定，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投入战场？

不过，看着面前这些鬼人们个个背着金属背包，精神抖擞的模样，莫德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惊悚的想法：“哈雷先生，难道蒸汽步枪这种武器，已经在你们的战斗编队中普及了？”

哈雷看了他一眼，板着脸说：“阿诺娜小姐教过我相关的知识，你这是想窥探我们的秘密，是不是？”

“没有，我就是问问，我和你们领主大人可是生死与共的好朋友，不信你自己去问他。”莫德用力拍了拍胸膛，“我这是关心你们而已！”

哈雷点点头：“谢谢关心，你可以自己去问领主大人。”

“……”

莫德忽然感觉，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他将得到的蒸汽步枪当成“便宜的魔法道具”，还在思索如何分配的时候，鬼人们已经将它们当成普通的武器来使用，像是拿着刀剑一样理所当然。

莫德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要改变了，心中有种茫然与期待混杂的奇妙感受，但他并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战斗结束之后，士兵们开始清理尸体，补充战斗中坏掉的陷阱，维修篱笆和木墙，诺埃尔领和鬼人营地一样，进入了紧急战备状态。

当安佩和萝拉回到营地时，看到的是正在热火朝天忙碌的鬼人们，还有在自己家门口焦急转圈的莫德。

等安佩落地，还没来得及询问，这位子爵阁下就迫不及待地凑上来，非常严肃地说道：“安佩，我们需要行动起来了。”

“你先别急，进来细说。”

安佩比了个请的手势。

鬼族入侵人类领地，自然不只是诺埃尔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有的贵族领地都一样，甚至更加凄惨。

自从混沌兽被神明的力量阻挡在国门之外，普利亚王国东南境的贵族们就逐渐忘却了这个世界最原始的模样，他们高举着秩序的大旗，将刀刀见血的拼杀换成了宴会上的谈笑风生。

从野蛮到优雅，从粗鄙到规矩，从混乱到秩序，从狼狈到体面，毫无疑问——这是人类文明的伟大进步。

在无数矿奴夜以继日的劳作中，这片富含矿脉的土地一刻不停地产出着巨额财富，一代代积累下来，东南境贵族们的口袋愈发丰盈，也就愈发沉溺于永无止境的美酒与宴会。

当打打杀杀赚的远没有人情世故来的多，谁还愿意重新握起刀剑，数十年如一日地以骑士准则要求自己？

人，土地，食物，可以让人晋升为超凡者的幻物，免于出征混沌的名额，强大神明所在城市的地产——当钱可以买来所有的一切时，整个世界仿佛都蒙着一层名为和平的闪耀面纱。

直到这层单薄的纱被鬼族的斧头狠狠劈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