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横冲直撞
孤月高悬，繁星漫天，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了下来。
安佩大步走在领地外的旷野中，萝拉和阿诺娜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后，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上百个鬼人。空气沉默，脚步错杂，不安的低声交谈不时响起，安佩的心神却是愈发沉静。
缘由在于，从他刚刚出现在这些人面前的一瞬间开始，便有两百多条白线直直地链接在了命途之火中。
这些白色线条为命途之火带来了源源不断的养料，两百多份的分量更是原来的几十倍，原本仅有两厘米多一点的小火苗如同饕鬄般全盘吸收，短短十几分钟就猛蹿了一截！
光是看着这个过程，安佩都能感受到一股狂吃不饱的爽感……干哦，我的命途之火这是被饿了多久啊？
而且随着命途之火的成长，安佩感觉自己的精神也在不断增长，大脑变得更加清晰，同时身体素质也在变强，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变得更好，连视力都变好了很多。
安佩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词：生命升华。
难道这就是超凡者提升自己的过程？
同为第一能级的超凡者，自然也是有高下之分的。
刚刚入门的超凡者就像一块充满杂质的矿石，锤炼自身的过程便是升华的过程。超凡者对精神的控制越是精细、越是灵活、越是完善，对自身和世界的了解越是深刻，就越是强大。
这就是超凡者的“升级”方法，也被称为生命的升华之路。
听起来有点玄，也有点哲学，但主动去提升生命等级这件事本来就很玄，哪有明确的修行方法？
根据无数超凡者总结出来的经验，有一个公认的事实是：提升速度快的超凡者，一定是对某个领域理解极深的佼佼者，那些没法沉下心来锤炼自己的人，是没法走多远的。
也正是因此，许多贵族都不是超凡者。就算现在可以依靠“幻物”来打破天赋瓶颈，大部分贵族也很难花费一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去研究法术——他们的时间更多地花在宴会、祈祷和礼仪社交方面，至少在普利亚王国，权力是远比超凡力量更加重要的东西。
毕竟普利亚王国是神明的王国，只要贵族还在为教堂捐钱，那么受到神明眷顾的神官们就会优先保证他们的安全。
不过这些都和安佩没有多大关系，他本身就不是个正儿八经的超凡者，提升自己的方向也颇为明确，对于自己之后要走的路，安佩也有所规划。
安佩带着鬼人们一路离开诺埃尔领，不远处便是乌河，河流上架着一座已经破破烂烂的桥梁。
不等安佩出声，萝拉便伸出手，黑红色雾气席卷而过，将流动的河水逐渐凝固，变成了大片凝结的冰。
鬼人们跨过河流，寻找了一片平整干燥的地方，开始忙活着点燃篝火取暖，安佩这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和鬼族有合作吗，他们怎么会突然跑来找你要人？”
萝拉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安佩，安佩沉思了一阵，慢慢说道：“为了抵抗后续的混沌入侵，灾厄之神需要更多祭品，鬼族不想用自己的战士，于是就来找你要人？”
“是这样的。”萝拉找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在上面，情绪依旧很低落，“来找我的鬼族猎人说灾厄之神还能撑两天，于是等他离开后，我就立刻带人逃出来了。”
“逃出来……”
安佩咀嚼着这个词，不禁回头看了看正在忙活的鬼人们。
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脸上带着对未来挥之不去的担忧。他们这些鬼人，一直以来都是生活在卓尔山脉内部的，基本没有与其他人打过交道，也没有离开过卓尔大森林内部，骤然来到陌生的地方，自然会感到非常不安。
即便如此，在萝拉的命令下，这些人还是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在卓尔山脉中的所有家当，一起逃了出来。
在这样的突发情况下……
“二百多个鬼人，几乎都没有受伤，看样子也没有死去的。”安佩说，“你们逃出来的时候，没有碰到鬼族拦截么？”
“没有。”萝拉摇摇头，“鬼族还在对付森林里的混沌兽，我走的又是偏向东边的小路，没有被发现。”
“是这样吗。”
安佩皱眉陷入思考，不过他很快便看到了萝拉担忧的目光，不禁问道：“你很担心么？”
“嗯。”萝拉没有掩饰自己的担忧，“这些孩子们虽然头上长着角，但脾气不像鬼族那么暴躁，和健壮一点的人类差不多的。他们干活很认真，力气又大……但是，以后该怎么办呢？
“普利亚王国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这里的主人，都属于人类。鬼族在过去八百年中唯一的生存方式，就是在卓尔大森林内部自给自足。”
萝拉说着用脚后跟撞了撞身下的石头，“就算是这个地方，也是属于诺埃尔家族的。我们可以在这里借住一个月，两个月，甚至好几年，但那有什么意义呢？我们没有自己的势力，没法加入这里的贵族体系，没法融入这个国家，也就没有未来。”
安佩看着这个娇小的女孩儿。
卓尔大森林中的变化也影响到了她的计划。至少在今天之前，就算抓住了“人之王”这根绳子，萝拉都没有过把这些属下带出森林的想法——那是她生活了很久的地方。
她为什么要在一个人类王国生活呢？只是为了研究鬼人的生物特征么？
安佩忽然笑了出来，伸出双手按住萝拉的脑袋，将她的头发一口气揉乱。
“等……你干什么呀！就算你是我的主君，也不能随便揉乱头发！”
萝拉下意识抱住脑袋，手舞足蹈地反抗起来，她用力拍开安佩的手，将柔顺的黑色长发重新理直，这才抬起脸，气呼呼地瞪过来。
不等她说话，安佩便一屁股坐在她的身旁，笑着说道：“真不知道你都在担心什么。势力？贵族体系？国家？未来？三千多年前的时候，这些东西通通都是没有的。”
萝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三千多年这个庞大的时间尺度拍在脸上，顿时连呼吸都屏住了。
“其实这两天我还蛮伤心的，因为从三千多年前流传到现在的东西很少，反而出现了很多新东西。”安佩慢慢说道，“机械之主，蓝龙，秩序天使，魔法使，这些老朋友是一个都看不到了。倒是这什么混沌兽，什么东西啊？怎么一冒就是一大群啊？神明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玩意？”
听到安佩轻描淡写地说出的话，萝拉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随身自带的历史厚重感……
听听，创世五王是老朋友，混沌兽是什么东西，神明是什么玩意，这话要是搁在哪个教堂里，神官高低要上来拼命的，但凡有一丝犹豫都可以当场开除教籍了……
萝拉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蚊子哼哼般地附和道：“您，您教训的是。”
“我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安佩说道，“见过的，就要研究，没见过的，就要了解，而现在这个世界嘛……没见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安佩轻轻拍了下萝拉的肩膀，笑着说道：“所以，别在乎那么多细节，你就做好准备，跟着我一路横冲直撞吧。”
萝拉晕乎乎地点头。
她总感觉安佩在轻快的语气下，似乎说了什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