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釜沉舟
该是命运介入的时候了。当时,我的丈夫宣布,他在邻州找到一个很刺激的新工作,因此两个月之后,我们就要搬家了。我们?我发觉自己在琢磨着:凭什么假设是我们?我不可置信地听着,心里却出现一个应对的计划——我要把它当成一个为我自己做点什么的机会,然后到我们在科德角的小木屋里住一阵子。这些话脱口而出,两个人都吓了一大跳。以前我如果口快,总会马上退一步,为我的欲望与意见道歉。这回我没有。直觉告诉我,我必须走上这条路。
不过破釜沉舟是一回事,要怎么过河又是另一回事。这肯定是个冲动的决定,而且在我到达小木屋之前,我都还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那里没有人迎接我,也没有外务可以让我分心。
打开门锁,走进一个被窗帘遮蔽的阴暗地,对照我刚宣布的伟大出走,显得很讽刺。我很快扯下褪色家具上覆盖的布,打开窗户去除霉味。但是我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无法让我在这个熟悉的环境里觉得舒服一点。因此我迅速离开这个空巢,奔向海边。走在海滩上总是可以治疗我的神经过敏,我迫切期待那海浪的泡沫与狂野的波涛所带来的喜悦。结果我只看到平静无澜的大海,看不到任何能量或动静。我走近点看,才注意到那熟悉的圆圈,这表示是退潮时刻——在这段时间里,海水进不来也出不去,只是来回打转。或许,我的结论是,退潮的海对我而言,象征着我应该沉溺在一种心理休眠的状态——也就是说,我也得退潮休息,让自己中立一段时间,也许这有助于抚慰我痛楚的灵魂。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将我的露营用品打包,在预计退潮的时刻到达海边。我蹲在帐篷里,将双腿抱在胸前,随着海水的韵律摇晃着。我试着回头看,想找出我的生命被打乱之前应该会看到的一个景象。
我能够忆及许久之前的若干事件,但最近这一年的回忆却是一片模糊。即使最小的细节都得花上好几个小时才能想得起来,更别提一些大日子。但是继续练习下去,我终于想起了我的生日,一趟到西部的旅游,一个杂志社的邀稿,以及因为背痛而必须卧床。我将焦点放在这一年之后,花了一整个雨天,回想每一个事件:它很好玩、刺激、困难、不幸、悲伤或令人沮丧吗?大多数时候,我的回忆都只是零星的片段,许多经历回想起来,似乎都只是令我感到筋疲力尽而已。
我决定要在所有令我疲惫的事件上画上方形,在所有让我开心的事件上画上三角形,在所有和我的丈夫共同面对的事件上画上心形,最后,在时间只花在我自己身上的事件上画上圆形。我看着整个画面,感到无比惊讶。整张纸上,竟然几乎都是方形:一个小小的练习,结果竟令我大开眼界。我确实是为别人活得多,鲜少为自己而活;而我给予他人的欢乐,多过自己所得。我疲惫不堪,更严重的是,那是我自己的错。我不知不觉成了自己执着的计划、执行与组织的被害人。
最悲惨的例子是我们儿子的婚礼。因为新娘的父母住得很远,我只能运用很少的预算,去安排整个婚礼。我以为自己会得到很多乐趣,结果却因为时时顾虑那许多细枝末节是否完美(那是肯定的了),以至于事后对这场婚礼毫无印象。几天之后,我急忙跑去洗出所有的照片,那样我才能看到与婚礼相关的画面,同时希望能够记起那一切我错过的壮观与华丽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