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9许嘉怀高考加油
临近高考，夏天已经隐隐约约进入高潮。
莆田地处中原最中心，很少河流，一到夏天空气里燥热的像是着了火。
小升初结束一周后，他们学校组织了初中校园游赏活动。
鲁阳实验中学操场上梧桐树下。
温甜那天穿着白衬衫小蓝裙，大日头下热的躲在树荫里面部表情的蹲着。
她已经脱离了大部队，旁边马春芳和给她撑着遮阳伞的男人都不耐烦地看着她。
“你到底走不走？”
温甜没理这个对她满脸不耐烦的男人。
马春芳在伞下也气的不轻，“我们怎么着你了？我现在是你的监护人！你不听我的话？”
温甜冷冷地抬眸，眸子淬了墨似的看着她，“我累了，想歇一会。”
马春芳厌恶极了她的公主病，“人家实验中学就开放两个小时，你自己不看，也不要拖着我们啊！”
“你们想走就走吧，不用管我。”
温甜擦了擦汗，手臂被晒的发红。
马春芳翻了个白眼，“那你就乖乖在这等我们，我们逛完了就过来带你回去。”
说完，踩着高跟鞋在阴凉的伞下继续去逛校园，跟着的男人也随之离去。
男人抱怨，“烦死了，为什么村委会要我们收养她？真是晦气死了，她初中的费用不会还得我们掏钱吧？什么玩意啊，不听话死了，天天阴着脸，他奶奶的，就该跟他那个哥哥一起滚监狱去，别搁这恶心老子。”
“嘘，”马春芳整理着项链，“你别被她听到了，她天生就坏，跟她妈一模一样。”
项链整理好，马春芳撇了撇嘴，“你懂什么啊，温甜这事啊，村里很重视，她爸以前给村里建过文化广场，村里不能不管温甜，但你想啊谁想领养她？大家都嘴上义正言辞的，心里都膈应，我是她的老师，领养她算是给村里帮了个大忙，村委会都得承我个情，这样小学升职肯定升我啊。”
男人恍然大悟，但又扭头去看远处树荫下的已经模糊成点的女孩。
“但这也太不值了吧？她上初中，就算是上公立的，就是住校，每周还得接送，至少得给她每周几十块钱吧？三年下来得两万吧？麻烦死了，更别说还有高中的学费，再说我们儿子五年级，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哎呀，就送她去农村的初中就好，义务教育一完，她到底能不能考上高中还是一回事，就是考上了，我们不让她上她又能怎么办？这闺女坏是坏，但总归也就那样，长的漂亮，以后彩礼能少？起码收他个三十来万的彩礼，到时候我们还差那些钱？”
男人恍然醒悟。
树荫下，温甜看见膝盖上被蚊子咬了很多包，她用手去挠，很快就挠出了血。
“哎……”
温甜站起来想转移注意力，她走出阴凉，暴晒在毒辣辣的太阳下，脑袋一阵一阵的眩晕。
这座学校是初中高中合办的学校，她沿着阴凉的梧桐树下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高中部。
进入高中部，扑面而来的是浓浓的压迫感。
教学楼上密密麻麻的横幅，各种各样的励志语录。
温甜一个一个看下去。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一鼓作气，拿下桂冠！”
“其实没有正确的选择，你要做的是让你的选择变得正确。”
“加油！这一刻你比任何时候都接近理想！”
“为了梦想和所爱的人，去奔赴星辰花海吧！”
女孩在高楼上密密麻麻的红底黄字横幅下，显得那么渺小，她被最后一句话击中心底。
星辰花海，多么美好的词啊……
温甜环顾四周，她站在天庭院的中心，天空四四方方，楼层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五成群，脚步匆忙。
温军华从前是准备把她送到这个学校的，可现在她连上这个学校都是奢望。
从前她有妈妈的时候，迎接她的未来是洛阳最好的学校，她本可以像许嘉怀一样，在豫南最美的城市上最好的初中高中，接受最好的教育。
后来她只剩爸爸的时候，她可以去县城最好的高中，拥有奔赴星辰花海的资格。
现在她却连县城都不敢再奢望。
温甜还从来没有出过豫南，可她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未来是灰蒙蒙的，是和许嘉怀那样前程似锦的未来截然不同的。
“哎。”
她觉得自己像只气球，在一声一声的叹息中把支撑着她光鲜快乐的东西都叹没了，最后成了一块脏兮兮的薄皮子，谁都嫌弃，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温甜就扭头去看红色的展示栏。
上面有很多学生的照片，目标大学，格言等等。
她一个个看过去，直到目光停留在一个学生的目标大学上，上面清清楚楚红纸黄字写着目标大学——清华大学。
温甜恍然大悟。
原来是清华大学，不是青蛙大学。
去年夏天的记忆翻涌而来，那时许嘉怀问她想不想考清华大学，她把头摇的跟个波浪鼓似的。
——不想，青蛙大学太难听了，我很害怕青蛙蹦到我脚上，估计青蛙大学里遍地都是青蛙，我还是考北大吧，北大这名字听着还行。
偶买噶！！！！
天啊！
青蛙大学……
天气本来就燥热，温甜只觉得瞬间有股热气从脚冲上头，她脸颊狠狠烫起来。
许嘉怀当时为什么不告诉她！还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是为了让她以后好出去丢人吗？
女孩心里埋怨着许嘉怀，愤愤不平地在心里骂了句坏人，然而转身而离的瞬间她忽然明白了。
许嘉怀那样一个，嗯……温柔？
温甜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去表达，她只好在心里拼命联想各种事物。
于是女孩就想到了星辰花海，对了是了。
许嘉怀就像是他说的那个叫香格里拉的遥远地方，深邃闪烁星空下漫无边际的温柔花海。
是光想一想，都心旷神怡的存在，是枯燥生活里念及就心中发甜的野果。
他那么美好，又怎么会让别人难堪？
许嘉怀是在维护她小小的自尊心。
穿过天庭园，径直走过环道，温甜看到一个很醒目的立牌。
距离高考还剩10天。
“温甜？”
身后有人喊她，温甜回头看见是杨慧慧和张婷阿姨。
温甜笑了，打招呼，“张阿姨好。”
张婷心疼地给她递了个苹果，“来，好孩子吃个苹果。”
她眼神里带着怜悯，浓的像是密不透风的森林，温甜看着她的眼神，脸上的笑容不得已停下。
“杨慧慧，你准备去哪个初中？”
温甜扭头去问杨慧慧。
杨慧慧眼里充满期待，“我准备去一高附中，就等成绩出来后我们去报名了。”
温甜羡慕的点点头，“你成绩好，一高附中好像要求四门全A，你肯定可以的。”
县城里都是按片划分，乡下的大多数留在乡下里上学，有想上城里上学的就得按照成绩报名录取。
先前温军华把房子买在靠近实验中学，就是想让温甜赶紧转成城市户口，这样划片分学校的时候，她就可以直接去实验中学。
实验中学跟一高附中比，升学率自然算不上好，但是是私立学校，里面大多都是城市户口，走读生多，学校设施也好。
虽然重男轻女，虽然对温凯和温甜来说他都不算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温军华从来不舍得让他们过的差。
“温甜你呢？你准备去哪里上学？”
温甜不知道作何表情，“我，我就想离家近点吧，省得来回折腾，怪烦的。”
她竭力掩饰着是只能被迫去乡下初中上学的事实，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保留些从前的面子。
某些方面，她确实很像王淑仪。
要面子，倔犟，骄傲。
可某些方面，她们的面子和倔犟骄傲也都被困厄搁浅。
这时，操场上突然传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们去看看？”
杨慧慧说着，已经往那里跑过去。
温甜也只好跟着去。
草坪上，似乎是几个班级在举行什么活动，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班服，班服上星辰花海的图案格外醒目漂亮。
操场尽头有一块很大很大的横幅，他们争先恐后地拿着签名笔在写着高考加油的横幅上签名，温甜甚至看到有男生女生的名字写在一起，爱心又把两个名字圈在一起。
温甜看着那爱心，突然羡慕不已。
她偷偷拿了个黑色签名笔，走到横幅尽头，在无人处慢慢落笔。
——许嘉怀高考加油，前程似锦
温甜踮起脚尖，把字迹写的工整又舒展。
可写到前程似锦的时候，她就像是吃到了苦涩的甘草片，苦的满眼是泪。
他的前程似锦，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