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对话
何博士干涸的眼角也变得有些湿润，林若水的父母与他是一同参加工作的，甚至连他俩结婚都是何博士当的伴郎，他跟林父的关系尤其好，在闲暇的日子里经常会约着一起在公园下个棋，探讨一些学术话题。
何博士一辈子未婚未育潜心学术研究，所以老林经常会在周末下完棋之后邀请何博士到他们家来用个晚餐，林母与何博士是老乡，做得一手好家乡菜，林家的两个女儿又都是何博士的得意门生，所以林家说是何博士最亲近的朋友也不为过了，甚至比亲人的感情还要深厚。
所以在得知林家夫妻的死讯之后，将近四十年的相处经历在何博士的面前一幕幕滚动，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何博士，此时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林若水看着何博士眼角的泪水，突然好像卸了力一般又跌坐回自己的椅子里，一边艰难的脱下自己的软甲，一边用疲惫的声音问道：“何老师，这些都不是你做的对不对？”
“你曾经跟我说过，保护人类的方式有很多种，或使用武力，或使用大脑，但是无论怎样，我们的工作都是在为了人类的延续和发展做贡献。”
林若水这时已经将破损不堪的软甲脱下，这件软甲原本就是她在南部战区资源极度匮乏的条件下用现有的材料勉强制作的，脱下之后她身着一件军绿色的T恤和工装裤，露出的胳膊上是深深浅浅的血痕。
伤口就这么狰狞的暴露在何博士的面前，何博士又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他看出这姐妹俩原先应该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连伤口都来不及处理就直奔科研中心来保护自己了。
他无法想象姐妹俩强忍着失去父母的巨大悲痛前来保护自己，却得到了这样的消息时是怎样的心情，他紧闭的双目开始微微颤抖，平静的面部表情也有了明显的波澜。
林若水安静的看着何博士，又轻叹着问了一句：“老师，你是爱着人类的，对么。”
何博士这时突然抬起头看着面前疲惫的林若水，两人对视了几秒之后，他缓缓开口道：“我很久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个世界上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林若水没有说话，她在等何博士的后话，但是她双手十指已经紧紧的交缠在了一起，指尖也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何博士又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下个月就七十了你应该知道，最近的体检也查出了肺癌早期，我这具身体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但是只要我活下去，能给人类做出的贡献就是无穷的，我不甘心就这么老死，病死！”
林若水似乎猜到了什么可怕的可能性，双眼微微睁大看着对面越说越激动的何博士。
而何博士则好像终于找到了吐露的对象一般，继续激动的说道：“阿水，你是最不同寻常的一个孩子，你应该能理解我！”
“我在研究那些存储古人类精神能量体的黑盒时，多次试图与它们对话。”
林若水能看出博士眼神里的狂热和殷切，但是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最尊重的老师。
何博士急促的换了一口气之后继续说道：“一个多月前的一天深夜，我独自返回研究室拿落下的资料，它们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试图与我沟通。”
“里面的一只黑盒的外壳在电磁波笼罩的屏蔽室里以有规律的能量光闪烁引起我的注意，我原本并没有注意这种常见的现象，直到我快要离开的时候，这种闪烁变得极其的强烈，我才留意观察了一下记录的仪器，发现它们用能量光闪烁的波峰波谷绘出了一个极其类似声波的形状。”
“并且这个形状十分有规律，每三秒钟都会密集的重复一次，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这段波纹导入了声波识别的软件中，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字正腔圆的词汇‘对话’！”
“甚至可以识别出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调平静而坚定。”
林若水听到这里的时候，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表示，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已经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如果不是还沉浸在刚刚失去父母的痛苦之中，林若水可能会跟何博士一样兴奋吧。
何博士能看出林若水明显被自己的表述吸引了注意力，他知道自己这一把赌对了人，喝了一口面前的龙井继续道：“我经过谨慎的考虑过后，打开了隔离室内那个闪烁的黑盒，放入了一个很古老的AI音箱让被释放出来的能量体附身。”
“也就是借由这个上了年头的AI音箱，我与古人类私下进行了交流。”
“正是在这次交流中，让我彻底转变了对这个世界以及我的人生的看法。”
这回与何博士交谈的古人类精神能量体，原本是古人类中的一名宣教士，他告诉何博士，在他们对古人类精神能量体进行研究的同时，能量体也在对他们进行分析和判断，经过观察，何博士拥有着远超现代人类的智商和远见。
何博士大脑的开发程度甚至足够与古人类媲美，但是只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存世短短数十载实在是太可惜了，宣教士认为何博士有资格获得永生。
只要何博士愿意合作，可以让他和古人类一样转变为不死不灭的精神能量体，这样一来不仅能无穷无尽的汲取新知识，还能让意识永远的存续下去。
不知道那天是不是古人类特意选中的日子，因为也就是在那一天，何博士刚刚拿到自己身患肺癌初期的体检报告。
何博士原本心中正无力感慨“神龟虽寿，犹有竟时”，却怎么也没想到在晚上就得到了一条这样的消息。
林若水知道对于何博士这种优秀的学者来说，永生不灭是一件多么有诱惑力的事情，她看着何博士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了起来。
她现在既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又害怕得知真相真的和她想象的一样，她甚至有些后悔走进这个问询室中面对何博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