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接下来,高剑霞便告诉池彩娣该如何行事。
“你就装成是一个有钱人的外室,因为男人不在身边,就来赌场里消遣。金凤记里,这种人多得是,没人会留意的。你的化名是甘小姐,赌场里的内应会用这化名,预先替你订好房间,就在殷先生的楼下。在你的床头柜里,有一把钥匙,是楼上一个空房间的门钥匙,那个空房间就在殷先生房间的隔壁,你的行动就从那里开始。但你要等准备行动时,才悄悄溜进那个房间。案发后,受害人隔壁的房间,还有对面的房间,一定是巡捕房首先要查的地方,所以没有直接安排你住那里。”
池彩娣撑大眼,一味地点头。
高剑霞继续说:“在空房间里,你的内应会预先放一个包裹,里头有殷先生房间的钥匙、麻药和无声手枪。这些作案工具不能随身带进金凤记,因为法租界其它赌场发生过军统锄奸行动,所以,金凤记看场的人,对新客人,都可能搜身。”池彩娣问:“难道女客人也要搜身吗?”髙剑霞道,现在这世道,什么事情没女人的份。当然搜,毫不手软的。此外,作案工具放在你房间,也不可靠,万一让女仆看到,都会坏事。平时一定要远离作案工具,免得意外露馅。只有在行动时,才可以带在身边。”
“为什么有无声手枪?你让我杀了他?”
“不不不,手枪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这个殷先生武功很厉害,万一你失手,脱身不了,就开枪打死他。不然的话,被他制服了送到法租界巡捕房,所有人都有麻烦。千万记住,只有到了生死关头,你才用枪。真出人命的话,这个烂摊子就搞大了。”
“那你让我怎么弄好?”
“嘿嘿,问得好,这就是为什么要劳你的大驾。我一个人就算想破脑壳,总有漏洞,要和内行一起切磋才好。长话短说吧,初步的打算是这样的,那个殷先生不是有喝几口的习惯吗?我想让你趁他在赌场玩的时候,溜进他房间,往他酒瓶里加麻药,然后躲在他隔壁房间,等他回来喝了之后麻倒,再进他房间偷走密码箱。”
他说完了,眼巴巴等她的反应,见她眨巴着眼朝天花看,脸渐渐皱起来,好似吃了一颗坏掉的花生。最后她说:“这计划简单是简单,可也太多破绽了。万一殷先生那天晚上身体不舒服,结果没喝酒,或只喝了一小口呢?我一进房间,他好端端坐着等我,那算什么?或者,万一殷先生那天晚上正好有客人来,那酒让客人给先喝了,结果殷先生没倒,客人倒先被麻倒了,不反而露馅了吗?”
高剑霞眼珠一转,一拍大腿道:“你看,还是你厉害。不明底细的人,看警察抓到小偷,都说小偷没有警察精,其实小偷精多了,他们做十次案,我们能抓到一次,已经谢天谢地了。那你看,还有什么更稳妥的方法?”
她还是对着天花板,喃喃道:“不如这样吧,我们在两个房间之间的墙上钻个小洞,要钻在高一点的地方,不显眼的地方,比如靠窗帘的那个角落。等确定他睡下后,我就从那个小洞里往他房间灌迷魂药。这么熏他半个钟头,就差不多了,这时我再带着口罩进去。不过,熏蒸只可以迷翻他,却是迷不透的,要再来点哥罗芳,让他彻底昏过去,保证三四个小时不醒。这样我就有足够时间笃笃定定打开箱子。不过,这么做的话,还得备齐三样东西:一瓶哥罗芳,一个碳粉口罩,还要一个听诊器。你能替我准备吗?,也放在楼上空房间里。”
“听诊器,你还给他看病啊?”
“我把听诊器放在热水汀上,就能听到他在隔壁的动静。热水汀的管子都是连在一起的。等那边没动静了,我就知道他上床了。放迷药时,最好等他睡下了才放,要不容易被发现。”
高剑霞一听,击节赞赏,庆幸找对了人。他继续指示说,东西到手后,池彩娣须把装钱的布袋,还有作案工具,全部留在殷先生隔壁房间里,只身下楼回自己房间,如常过夜。内应自会处置那些东西。第二天,殷先生发现箱子里东西失窃,会向巡捕房报案。巡捕房一定会对案发时在金凤记的所有人逐个盘查,她的房间会遭兜底翻。盘问完了,搜查完了,自然一无所获,她也就排除嫌疑了。接下来,她必须在赌场里再玩个三四天,然后怡怡然离开。
他交代完,见她不响,问道:“还有不明白的吗?”她说:“假如箱子密码锁打不开,只好整个提走,放在隔壁房间,由你们的内线拿回去,想办法硬撬开。这么一来,我怎么知道里头到底多少钱呢?”
高剑霞道:“你是没法知道,只能指望我的诚实了。开箱时我会在场,点下来多少,我会如实告诉你。你信不信任我?”他直视她的双眼。”
她微启双唇,想说什么,没说出来。
他说:“在江湖上混,不像做生意,没有什么合同,就靠信义两字。别说钱,就算命,也常常要交在别人手里。你要习惯。”
“那如果我失手被殷先生抓了,谁救我?”
“你不会失手的,也不会被抓的。”
“万一失手呢,总有万一的嘛?”
他沉默许久道:“我会设法救你,替你找最厉害的律师,方方面面打点到位,最后让你逃脱牢狱之灾。不过,你得把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因为,就算你说是受人指使的,也没有人会承认,只会让自己日子难过。你明白吗。”她读懂了他眼底深处的意思,微微颔首,脊梁一阵发冷。
高剑霞给她开房住下,她便拿那只同型号箱子练手。箱子装了德国产的德斯曼密码锁,是密码加钥匙的双重锁。池彩娣从小练习用辨声法开密码锁,在黑暗之中,只凭耳朵,就能找准数字,破解密码。她怕多年不碰后耳生,就一遍遍地反复来,见十次里倒有九次是成功的。高剑霞觉得,在轻松无忧的环境里开锁,不能算数,便想了个绝招,牵了条凶恶的狼狗在手里,让它对着池彩娣又扑又叫,让她在压力下静下心来,专注地开锁。刚开始她耳里全是心跳的声音,屡试屡败。渐渐才学会控制情绪,任由恶狗再凶狠,也能听出密码来。
磨炼手段的同时,高剑霞要让她改头换面,变成贵妇,所以头发必须重做。行动那天上午,她照着预约,找到静安寺路上的华安理发店。开门的是个白俄姑娘,化着精致的妆容,白蜡烛的肤色,沙金头发,眸子冰蓝。店堂里的空气很暖,氨水味、肥皂水、高级香水和烫焦的头发混在一起。那姑娘费力地翻开接待桌上一个皮面的本子,足有两本杂志大,凑近看了半天问:“请问贵姓?”
“姓池,池彩娣。”
“池……”她费力地找着,眉头皱了起来。
“……哦,是高警长预约的,高剑霞。”池彩娣突然想了起来。
白俄姑娘听到高警长的名字,恍然大悟,立时春风满面:“啊,是的,是的。请池小姐这边先坐一下,马上就会轮到了……”她又看了池彩娣一眼,看得比第一次仔细。
四周莺莺燕燕的,欧美女人占多数,夹杂着几个欧化的中国人。有的满头夹子,对着电热丝烘头发,有的白布披身,让银剪在秀发上翻飞,有的伸着玉指,让修甲师摆弄指甲,有的在梳头,让橡皮刷子在头发上梳啊梳的。人不少,说话声轻细,嗡嗡嗡的,好像远处的一群蜜蜂。给蜜蜂伴奏的,是无线电里好莱坞电影音乐。头顶悬着一盏盏枝形吊灯,四壁净是玻璃大镜子,她想起自己平时修剪头发的那家小店,就在东斯文里的弄堂外,一切都是黑的,旧的,残缺的,肮脏的,门后面还飘来马桶的骚臭。
白俄姑娘端来一个盘子,放在池彩娣旁边的茶几,盘子里是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一罐方糖,一罐牛奶。杯碟都是洋货,闪闪发亮。“一会儿让蒂娜给你洗头,托尼给你剪,剪完了再烫和吹,要好几个钟头呢。”她说。池彩娣谢了她,端起咖啡啜了一口,很香很香。她是这几天跟着高剑霞,才学会了喝咖啡。高剑霞想让金凤记里的豪客一见她,就自然而然认定是高官贵胄的外室,趁着男人无暇兼顾,单独来小赌怡情。他怕她进不了角色,费尽心思要改造她,除了置办行头外,还频繁出入高档场所,所以,这华安理发店楼上的金门饭店去过,隔壁的国际饭店也去过,今天又让她来这里做头发。总之是让她既能改头换面,又受些耳濡目染,举手投足间,能和身上的衣冠相配。
她翻翻桌上的杂志,有美国的《生活》,法国的《竞赛画报》,都看不懂,就拿起一本中文的《电通画报》来看。一页一页的,都是精美的糕点……穿时装的漂亮女人……尼龙丝袜……克莱斯勒汽车……骆驼牌香烟……波本威士忌。她看着这美妙的世界,有钱,平安,没有日本人,没有战祸和饥饿,没有赤贫,没有横尸街头的乞丐。这世界难道真和自己有关系吗?高剑霞再三让她相信,只要事情得手,她就能过这样的日子,母女团聚,衣食无忧,到一个太平世界里,度过一生。
“池小姐,这边请,先给你洗头发。”蒂娜过来说,微笑着。她是个深色头发的女孩,眼睛有些凹陷,是个混血儿。
她躺下洗头,后脑搁在一个月牙形的皮垫上,头发散了开来,放进身后的瓷盆里。这么洗头,在她也是头一回。水的冷热很合适,洗得很慢很仔细,一遍又一遍,边洗边按摩。她长长舒了口气,觉得自己开始染上骄奢之气了。上海本是个大染缸,一个女人变奢真的不难,何况她已经当了一段时间的舞女,原先的棚户气已洗脱得七七八八了。她最不像有钱人家的地方,倒是不谙赌博这一项。这点让高剑霞担心,他怕她进了金凤记后,会像一只鹅混进了鸡群里,引起别人的怀疑,就连续三个晚上带她去南市的几家赌场长见识,让她快快学会几种主要的赌法。还好她是活络的人,上手快,不管是二十一点还是牌九,玩起来都像模像样了。
头发洗完了,坐到理发椅子上,那个叫托尼的理发师过来替她剪。他冲镜子里的她笑笑,她回了一笑,一闪而过。他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国人,肤色有些黑,留一抹小胡子,梳铮亮的大包头,和服务员说话时,讲的是英语。见她不爱说话,也就不多嘴,给她看一本发型杂志,建议了几个发型,一口广东人说的上海话。她选了一种发型。他看看镜子里的她,又看看图片,点头同意了。
她坐的地方背着门厅,有客人进出时,总能看到。镜子太多,反射来反射去,看得眼花缭乱。理发店还有个男子部,在门厅的另一头。从镜子里能看到最靠外的男客人,正躺平了刮胡子,秃脑袋冲着这边,脸上堆着泡沫。她想起高剑霞,他大概是常客,所以给她也约到这里来。她的思想又回到了女儿身上,回到了未来的生活。那生活虽然让她憧憬,却总觉得缺少生气,她知道是因为缺一个男人。自从那天在百乐门撞到汤仲翔后,她隔三差五会梦见他。有时做白日梦,也会看到他来到自己身边。
她想着想着,又恍惚了,看到有男客人进出,就觉得像汤仲翔。后来竟越发真切起来,看到汤仲翔穿了件蚕豆色的暗格西装从男子部出来,系了条暗朱闪亮的领带,头发整洁熨帖,真是个玉山朗朗,琪树亭亭,走到白俄小姐前结账。那白俄小姐望了他,笑得甜过了头,他却一脸的落落寡欢,掏钱包,交钱,坐了个手势,没收她找回的零钱。她看看手里的钱,笑得那么灿烂,浑不似刚才对自己的那种职业性笑容。他只点点头,一语不发,转身出门而去……
“小姐……小姐……”托尼停下手里的活。看了池彩娣花容失色的样子,以为自己剪错了。
电吹风正响成一片,把他的问话淹没了。又叫了几声,她才回过神来:“怎……怎么了?”怔怔地望着他,胸脯一起一伏,隔良久又说:“噢,我好像睡着了……”
回到兴旺达后,在房间里浑浑噩噩坐着,不知该做些什么。有人敲门了,拉开一看,是高剑霞。他一语不发进了房间,顺手关上门。池彩娣在兴旺达住了四天,这是他头一回进她房间。这一阵,她在外头忙碌完了,就回旅馆里呆着,跟谁都不敢联系,连孙菱也是,就怕节外生枝。这下终于等到行动开始了。他来,估计是想最后再关照几句。
他在长条凳坐下,把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打量了一番,现出满意的神情。再看屋里,墙边放着三个大小不一的路易威登皮箱,里头是她的全套行头。她的头发经过托尼的妙手,修到齐耳长短,顶上梳得油光水滑,末端烫成小细卷,后面看去,像戴了一个黑色的花冠。身上也全副披挂了,上身一件奶油色开司米短身外套,在肚脐部位用两粒象牙纽扣扣住,把腰身收得盈握,圆形翻领开得很低,镶蕾丝的粉色衬衣领子翻在外头,颈窝下悬一颗鸡心翡翠,串在一根细金链上。耳垂上一对红宝石坠子荡来荡去。下面衬条杏仁色的长裙,在脚踝上面一点收住。脚蹬鳄鱼皮高跟鞋。这一身是巴黎传过来的最新款式。首饰也价值不菲。
他今天穿身半旧不新的麻灰色长衫,肚子圆滚滚地突了出来,若不是衣襟上那条金表链,那样子与烟纸店的小老板无异,与池彩娣的派头形成了一个鲜明对照。池彩娣见他手里抓顶礼帽,知道他说完话就要出去忙他的公务,剩下她单独行动,不禁起了神经性的惊慌反应,手心沁出一层细汗。这事能成的话也就罢了,一旦失手,就只有自己受过了。他一早就做好了铺垫,可以把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不沾半点干系。手心尽管在出汗,头脑还是冷静的。以往当贼时,每次要出去偷,都会惊恐的。一旦动了手,也就把害怕之心丢到脑后去了。
他脸上不见笑容,肤色就显得比平时暗淡,态度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把注意事项一样一样过了一遍后,神色才稍稍松缓一些。最后,从袖子里摸出一纸包东西,递了过去。
池彩娣接在手里,觉得又软又薄。打开一看,是副乳胶手套,西医戴的那种。
“你在我们这儿有指纹档案,”高剑霞道,“法租界捕房有最好的指纹采集设备,就怕他们在现场采了你的指纹,到我们这儿来比对。所以,动手时,一定要戴上手套。”
她点点头,试了下手套,正好合适,脱下来放进衣兜。
“事情完成后,你要把到手的东西,还有所有的作案工具——包括橡胶手套——全部留在殷先生的隔壁房间。你换回正常衣服,下楼回到自己房间,在门外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我们的内应见了牌子,就知道你已经完事了,自会上去收拾的。”高剑霞说到这儿,和池彩娣对视一眼。这内应是谁,他从来没透露,池彩娣当然也识趣,从来没问过。“你回自己房间后,千万不要开灯。那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左右,到处黑乎乎的,你一亮灯,下面的守卫就会注意到,会记住。事后警方来调查时,得知你房间正好在案发时间亮灯,就是个疑点。”
这些要点,之前已经关照过多遍,但高剑霞还是不厌其烦又交代一遍,因为实在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绝不能在今明两晚动手,否则你一入住就出事,会头一个被怀疑。案发后的三天里,你要照常留在赌场招待所,每天下去赌,只当没事儿,等着警察来找你录取口供。那都是例行公事,每个住客都要问过的。你就给他个一问三不知。除了录口供,他们还会彻底翻查你的房间,这样倒好,因为你的房间里既没有赃物,又没有工具,什么可疑物品都没有。案发之后,你又一步没有出过赌场,也没会过客。我是做探员的,我们探员一看是这种情况,立马就把你从嫌疑名单里勾掉了。这叫排除法。等尘埃落定后,你就可以离开了。我会派一辆汽车,带着巴西护照来接你,直接送到码头,上船去香港。”
她望着他,期盼他说下去。他明白她的意思,继续道:“你的女儿也会在船上。等船离开了上海水域,你们就可以母女团聚了。我已经把你女儿的出生手续和领养手续拍成一套影印件了,到时一起给你,这样你可以向她解释是怎么回事。”他想了想,又说:“她现在还小,等她长大点可以解释。至于你的那份钱,还有各种身份证件,也会在船上一并交到你手中。你就放心吧。”
她知道,此刻开始,她的命运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
高剑霞走后,池彩娣让茶房叫了云飞公司的汽车,把行李搬到车上,直奔金凤记而去。车窗外已是满目秋意了。这一阵,梧桐叶子的绿意褪得很快,头顶上的树盖一日黄似一日。秋风来一阵,枯叶就刮下一片。马路上多出许多清道夫,一路上都是工部局SMC的黄色号衣。“刷拉、刷拉”的扫地声隔着车窗玻璃都能听到。车子经过的每个弄堂口,都支起了卖糖炒栗子的黑铁大锅,铁铲在“刮擦、刮擦”地翻动栗子。她摇下两寸玻璃,听到小贩颤着声音吆喝:“糖~~~炒栗子~~~”。栗香随着吆喝飘进鼻孔里。
这种天气,最容易勾起愁绪来,对一个念女如痴的母亲,尤其是。但池彩娣陷在紧张状态,这两天竟没功夫去想女儿,更没时间去品尝愁滋味了。直到这时,才仿佛一只被戳破的汽车轮胎,突然松懈下来。疲累的感觉把她冲跨了。她贴在座椅上,除了眼珠,竟没力气挪动一寸身体。女儿的样子浮到眼前。包里就藏着女儿的照片,但她没力气去取,只在脑子里一次次地回味那张小脸,想象着两人在一起的情景。得不到女儿时,会疯一样地想重新得到。等事儿有些眉目了,倒有些怕将起来。她会认我吗?愿意叫我妈妈吗?
那想象的画面里老闯进一个男人的影子,让她非常的茫然。那天在百乐门无意见到他,就失魂落魄起来。但几天一过,那次的偶遇又变得虚幻了,开始怀疑是看错,或根本就不存在这件事。没想理发店又见到了他。但他猝然而至,又猝然而逝,更虚幻了。想到归根结底可能还是一场幻觉,禁不住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