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仙子下凡尘
从小锦衣玉食的林黛玉,自然不知钱财的来之不易,更不知人心究竟有多贪婪。
让贾琏拿去些?
那是不可能的,这都是林黛玉的钱,终究该是唐衍自己的钱,哪有给别人的道理。
唐衍也没念着能让林黛玉食人间烟火,在意起世俗之物来。
走到紫鹃身前,取出怀中账册交由她手上。
“这是府库的账目,里间写明了银两,田亩,古董文玩各类摆件并夫人留给林姑娘的八十台嫁妆。”
迎着紫鹃诧异的目光,唐衍清了清嗓子又道:“林姑娘是不染凡尘的仙子,世俗杂事还是由紫鹃姑娘留心操持,金银虽是身外之物,但终究是活命的依仗。”
这么浅显的道理与林黛玉可能解释不通,但始终在荣国府上做丫鬟的紫鹃肯定清楚。
她勤勤恳恳伺候林黛玉,月钱仅是一两银子,这还是大丫鬟的待遇,若是府上的粗使小丫鬟不过五百文而已。
“唐公子,这账册太过重要,恐怕奴婢……”
说着,紫鹃便想推回去,她虽是能写会算,但少有做这等管家的活儿。
唐衍偏头看向一旁带着渴求目光盯着他的雪雁,冒着满头的傻气,再回过头看向成熟稳重的紫鹃,语重心长道:“此等事,还非紫鹃姑娘不可。”
原著中,紫鹃虽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但确实是全心全意为林黛玉好。结局中黛玉病逝之后,独她自请为黛玉守陵,足可见情意深重。
更重要的是,现在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防人之心,不可不存。若是贾琏真又闹回到府上,紫鹃姑娘可去寻街角盐院衙门。盐兵皆是师父旧部,情谊深厚,说是家丁也不为过,我与那边打了招呼定会照应一二。”
紫鹃将厚厚的一摞账目攥在手中,掀开扉页便有淡淡墨香传出,扫了眼名录,条理清晰,朗若列眉,只一眼便能看出此册书写的精细用心,恐怕费了好一番功夫。
明白唐衍是真心托付,还是对小姐有益的事,紫鹃便也不好再三推辞,将账目护在胸前,鞠躬行礼道:“唐公子重托,紫鹃暂且收下了,等唐公子归来再原物奉还。”
“当下再没别的事,外间还有人等候,便就不再打扰了,告辞。”
浅浅行了一礼,再向榻上抱拳,唐衍便就大步出了门。
“雪雁,去送送唐公子。”
林黛玉一声吩咐,呆站着的雪雁答应了声,随着唐衍的脚步跟了出去。
房门关闭,林黛玉轻唤道:“紫鹃姐姐,给我瞧一下那账目。”
紫鹃上前两步掀起帷帐,赞道:“见唐公子一手老茧,还只当是个练家子武夫,却是能提笔沾墨的全才。小姐瞧瞧这一本账目,首先字迹就清秀的多呢。”
林黛玉本就喜好书法,紫鹃讲话也是投其所好,提些个轻松的话题,让小姐能不总想着伤心事。
“小姐看了俗务账本,这遭也算是仙女下凡了。”
端起账册,紫鹃替林黛玉翻着页目,连看了十几页,林黛玉又躺回了身子,连着咳了几声,气息逐渐平稳下来。
“何来仙女之说了,紫鹃姐姐莫要再打趣我了。”
望着枕头下压着的红封,林黛玉停顿了下又道:“确实人不可貌相,唐公子的字练得是极好的,连我也不如。账目又做的精细,带回去给三妹妹看,她应是喜欢的。”
荣国府里与黛玉同辈有四个女子,元春入宫当职,迎春探春惜春三人住在王夫人院中,时常还能走动一二。
三妹妹便是探春,最喜些精细物件,除了账目,各种镂刻摆件,上了年份的小物件,都是她的心头好。
紫鹃端过茶水,心疼道:“小姐还有心思念着别个,身体都这般模样了,还是将药再吃下一顿。养好了身子,才能往堂前去焚香悼念。”
林黛玉不应,却是岔开话问道:“紫鹃姐姐,你说琏二哥真是如唐衍所说,是冲着林府钱财来的吗?”
紫鹃摇摇头,不知如何作答,房间内便就沉寂了下来。
……
“完了,完了啊。”
雪雁追着唐衍的脚步,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叫嚷着。
“怎么完了?”
唐衍忽得立住身子,雪雁在身后硬挺挺的撞了个结实。
揉了揉脑袋,雪雁抬头道:“你走了,小姐每日的饭菜该怎么办,本来你做的小姐还能吃些个,换成我做,若是吃不下,小姐日益消瘦该养不好身子了。”
“你是担心自己露馅被罚,还是担心林姑娘的身子啊?”
“自然是小姐的身子重要,被罚也不过是罚在门外站一个时辰而已。”
听雪雁所说,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
唐衍不知是该夸她乐观还是夸她忠心,叹了口气道:“便就做些简单好下咽的,方才我听林姑娘声音微弱,比响午还差得多,你若是再做那个红枣莲子羹,定是吃不下的。”
雪雁皱着眉头,一双樱唇撅起顶着琼鼻,肉嘟嘟的小脸扭成了一团,苦恼着究竟该怎样妥善处理了吃食上的事。
唐衍又安慰道:“多说不过十天,我就能从姑苏赶回来了,我虽是林家赘婿的名头,但终究不姓林,不能在祖坟守墓,还得回来在灵堂守孝。”
雪雁的脑子用在思考问题上,身体没了活力,点头应了两声,送着唐衍出了仪门,随后原路而返。
寻得偏房,雪雁赶忙将身上的衣物换了下来。
紫鹃是睡在小姐隔间,以便于能随时照应,雪雁便守在外面,分工明确。
才换上贴身内衬,房门却是被人从外间推开,雪雁手忙脚乱的从床榻上扯来被褥遮挡,定睛一看竟是紫鹃。
“呼,紫鹃姐姐,你怎么跑来我这屋了。”
雪雁一惊一乍的模样,紫鹃已经见怪不怪了,“小姐方才睡下,我取了换下的衣物拿去洗了,你一日忙里忙外也不悠闲,这换下的衣物我也替你一块洗了吧。”
说着,紫鹃便去拾桌上的仍有余温轻纱衣裙,灯光之下,竟是显出一层水渍来。
“这是去哪里了,还洇湿了一大片裙子。”
靠近鼻尖嗅了嗅,味道还不太好闻。
紫鹃又开口劝导道:“雪雁,你总该敛起些贪玩的性子,如今初到扬州府,小姐又病卧在床,你竟还往哪处水潭寻乐。”
回想起今日在仪门墙角处的不堪旧事,一时不注意竟是热流涌出身体。
雪雁的脸越涨越红,披了件薄衣便上前将衣裙抢了回来。
“小姐屋里哪能没人守着,紫鹃姐姐你还是将衣物都留下吧,我去洗好了再回来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