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怨虎

向杲，太原人，有众多兄弟，不过，他只与兄长向晟感情最为深厚向晟爱慕一个名为波斯的妓女，二人已私订终身。因波斯母亲所要赎金甚多，向晟一直未能为波斯赎身。后来，恰好波斯母亲想要从良，就打算先把波斯安顿好。当时有一位庄公子，也爱慕波斯，想要赎波斯为妾。波斯知晓此事后，哭着对母亲说：“既然母亲愿带孩儿一同从良，远离这水火，这是离开地狱去往天堂。若是为人妾室，与如今又有什么分别？母亲还是遂了孩儿心愿，让孩儿跟从向晟吧！”母亲听罢，大为不忍，就同意把波斯嫁给向晟。当时，向晟丧偶未娶，听闻消息，大喜，竭尽所有资财把波斯娶回家中。

此事被庄公子知晓后，大怒，怨恨向晟夺人所爱。向晟迎娶波斯途中，恰好与庄公子相遇。庄公子对他大加诟骂，向晟不忿，与庄公子争辩。于是，庄公子唆使随从殴打向晟，直打得向晟皮开肉绽、昏死过去方才离开。向杲听闻此事，忙奔过去，却见兄长已死，不胜悲恸。

安顿好兄长尸身，向杲就赴郡上状告庄公子。不料，郡上官员都被庄公子贿赂，向杲冤情无法伸张。向杲满腔悲愤，无处控诉，一心想要刺杀庄公子。于是，他身怀利刃埋伏在庄公子常经过的路旁，苦等时机。时日一久，向杲的秘密被庄公子察觉。庄公子出行戒备更加严格，向杲一直找寻不到时机。

汾州（今山西省汾阳市）有一个人，名为焦桐，勇猛善射。庄公子花费重金聘请焦桐作为他的护卫。向杲更加无计可施，不过，他始终不愿放弃，依然日夜伏守，打算伺机而动。一日，向杲刚在草丛中藏好，忽遇暴雨，顿时浑身湿透，寒战不止。不一会儿，又有狂风四起，冰雹随即落下，向杲只觉身体痛痒，随后意识全无。

醒来之后，向杲见自己竟身在庙中，身旁还有一个道士。这个道士正是向杲的旧相识。先前他曾在村中行乞，向杲总给他饭食。向杲见道士，忙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道士徐徐说：“我方才下山，见你倒在草丛，就把你背回。这里是山神祠，你先在这里稍歇。”说着，递给向杲一件布袍，说：“你浑身已湿，先换上吧。”向杲换了衣服，身体依然感觉冷，蜷缩着身体，像狗一样蹲在地上。不经意间，向杲看见自己手足之上，毛皮顿生，身化为虎，而身旁道士也消失不见。向杲心下又惊又恨，不知道士是何意，转念一想，如此就可报仇，亲食仇人之肉，也是快事！于是，向杲下山，继续在草丛中埋伏。到了草丛间，向杲忽然看见自己尸身横卧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已然身死。向杲唯恐尸身被鸟雀所食用，就在附近时时看守。

后来一日，庄公子从此处经过，虎突然跳出，把他从马上扑落。一顿撕咬之后，庄公子顿时血肉模糊，尸身不全。焦桐见状，忙反身射箭，正中虎腹，虎登时倒地而死。

向杲在草丛中，恍若梦醒，而身体却不能动弹。又过了一夜，才能行走，向杲艰难地走回家中，家人大惊。他已经好几日没回家了，家人正在忧心，见到向杲，欢喜无限，忙问他近日情状。向杲倒在床上，言语迟钝不能成语。不一时，家人听闻庄公子被老虎所食，忙到他床头告知。向杲缓缓说：“虎就是我。”于是，把他所经历的异事说给家人听，家人纷纷瞠目结舌。未过多久，此事传遍了当地。庄公子的儿子见父亲死状惨烈，又听闻此异事，大怒，就到郡上状告向杲。郡上官员见其言语荒诞毫无根据置之不理。

——故事源于清·蒲松龄《聊斋志异·卷六·向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