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和学生在一起》：孩子，我要你知道

洗手的时候，负责这一层楼面卫生的清洁工阿姨向我告状：放在路边的水桶，两次被同一个孩子打翻了，而且是故意的。她很生气，扯了我要去指认那个孩子。我理解她的生气，随她去找那个小顽童，准备好好批评教育。

然而，当看到清洁工指的孩子是平（化名）的时候，我有点迟疑了。是的，迟疑了。因为他的种种不可理喻和他妈妈的种种莫名其妙，我暗暗发誓：只要他不当面对我无礼，我会容忍他种种怪异、乖张，并坚决不跟他啰嗦。这个“誓言”后面，有着太多太多心酸与无奈。

我迟疑了，却还是走了过去。走向他，也走向责任与理智。既然我看见了他的过错，我一定有必要，让他知道一点点他本该知道的道理。

请他跟着我回办公室，开始谈话：“老师请你来，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如果你不能帮助别人，那就尽量不要给别人增加麻烦。这是为人处世应该遵守的最低准则。你仔细想一想，这句话对不对？”他神色戒备，我却尽最大可能表达着我的平和。

他仔细想想，然后再点头：“这句话是对的。”

“爸爸妈妈有没有教育过你类似的话语？”

“没有。”

“那是你爸爸妈妈粗心了。今天老师告诉了你这个道理，你也觉得是对的，那么希望你以后一直遵循这句话。”

他点头。

今天能如此温顺，大为可喜。

“老师一直是相信这句话的，因此我尽量不去给别人增加麻烦。你仔细想一想，这两天有没有给别人增加过麻烦呢？”

他看到刚才那个清洁工了，所以很诚实地承认：“有。我把水泼在地上。”

“地上脏了，阿姨去拖地，那是她分内的工作。你把整桶水泼在地上，阿姨重新去拖地，就不是她分内的工作了。所以说你给她增加了麻烦，能同意吗？”

他点头。

“那你把整桶水泼在地上这件事，有没有做错呢？”

“有。”

“知道错了应该怎么办呢？”

“下次我再也不这样做了。”

“好的，这很好。可是，做错了事情要承担后果，知道不知道？阿姨已经把地拖干了，所以不用你去拖地了，但你给她增加了麻烦，我觉得你有必要向阿姨道歉。”

他迟疑了，向一个清洁工阿姨道歉？以他的“阅历”与家庭教育，搞卫生的阿姨绝对不是他尊敬的对象。我当然看出了他迟疑的原因，认真地告诉他：“是的，你有必要向阿姨道歉。这才显得你真正知道错了。你不要以为她不是老师，就可以不尊重她。如果学校里没有这些工人，我们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都会无法维持。他们也一样应该得到每个老师和每个小朋友的尊敬。我尊敬每一个学校里的职工，会跟每个见面的职工问好。你慢慢想想我的话，如果你今天想通了，今天去道歉；如果你明天再想通，明天去道歉。你道歉之后，请告诉我一声。”

他弱弱地反驳：“可是，老师，我把水泼在地上，不是故意想给阿姨增加麻烦。我只是跟同学闹着玩。”

这弱弱的态度已经让我无限喜欢了，要知道，要他“弱弱地”抗议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对啊！老师知道啊！知道你不是故意给阿姨增加麻烦，所以老师觉得你是顽皮。如果是故意，那就是恶劣了。顽皮和恶劣，还是有本质区别的。顽皮的孩子是一个淘气的孩子，恶劣的孩子是一个可恶的孩子。你并不可恶，但太淘气了，你的行为，已经给别人带来了麻烦。你必须为此而道歉。”

他再想想，终于领悟，微笑离去。过了一会儿，他跑过来报告：“老师，我已经向阿姨道歉了。”

我及时肯定了他的“道歉”行为。也问自己，是否又是习惯性地“越位”？我并不是班主任。可是，“首先是教育，其次才是学科教学”一直是我秉持的观念。我愿意孩子们在跟我的接触中，能够懂得礼敬人世。

感悟

这真的是我很朴素的心愿：

孩子，我要你知道：尽量不给别人增加麻烦，这是你的自重，也是你对这个世界的尊重。只有你对世界足够的尊重，你才会获得更多的尊重。

孩子，我也要你知道：很多时候，我总是努力把你的种种顽皮行径看成是“淘气”，而不是“恶劣”。只有理解成“淘气”，或许我才有足够的勇气提醒自己：用善意的提醒代替讥讽，用耐心的解释代替反驳，用真心的教导代替听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