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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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祺瑞 求人不如求己

“北洋三杰”是大操阅兵时德国教官叫起来的。王士珍被称为“龙目”,冯国璋为“是豹是狗”而烦恼,甚至闹上了法庭,段祺瑞“北洋之虎”的称号则没有异议。段老虎三次出任民国总理,在袁世凯死后,牢牢把控朝政四年多。三一八惨案发生后,段祺瑞亲到广场道歉、下跪,真假遑论,表明的是执政者的一种态度。他发愿吃素,甚至胃溃疡发作,医生劝他吃肉,他依旧拒绝:“人可死,荤绝不能开!”一只吃素的“老虎”,在民国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1865年3月6日,段祺瑞出生于安徽省六安县太平集,原名启瑞,字芝泉。段家原籍江西波阳,明末因战乱迁至安徽,父亲段从文是个典型的庄稼汉,但祖父段佩却是淮军统领,打小把他带在身边,可以说,段祺瑞是在江苏宿迁的军营里长大的。他跟一位侯先生读了几年私塾,不过兴趣还是当兵耍大刀。据说,他打小就邋遢,鼻涕郎当的,老仆邢宝斋后来说:“早知道他能有今天,当初就会对他好点儿。”

祖父病故后,16岁的段祺瑞徒步千里前往山东威海,在族叔段从德营中做了一名司书。次年,父亲在看望他的归途中被人害死,而母亲范氏不久也撒手人寰,抛给他弟弟妹妹三人。料理完丧事后,段祺瑞知道自己只能发愤图强。

1885年,段祺瑞考入天津武备学堂第一期炮兵科,成绩优秀。有回为李鸿章表演,海上风大浪急,只有他几发几中,大出风头。1888年,段祺瑞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官费派往柏林军校学习两年,回国后任武备学堂教官。甲午战争中,段祺瑞率学生为阵地搬运炮弹,抗击日军。

1895年12月,袁世凯在小站练兵,武备学堂校长荫昌为他推荐了段祺瑞、王士珍、冯国璋、梁华殿等多人。这位梁华殿要不是夜操时失足落水而死,指不定又是一个风云人物。

段祺瑞原配吴氏出身书香门第,1900年亡故,于是袁世凯将义女张佩蘅许配给了他。多了这层翁婿关系,段在北洋的地位扶摇直上,有了自家人的味道。

段祺瑞在德国学习军事

北洋军成立三个协,按照德军的方式,出任协统需要参加笔试,王士珍、冯国璋都已当了协统,偏偏段祺瑞两次未过。在第三次临考的前一天,袁世凯派人将考题透出,又把其他关节一一打通,总算让他当上了协统。每每谈及此事,段祺瑞都觉得“爱恩深重,终身不忘”。他不仅手握重兵,还兼任学堂督办,所以门生故吏遍布北洋。

1908年11月光绪和慈禧先后去世,摄政王载沣欲杀袁世凯,以除后患。段祺瑞马上制造兵变现象,将其震慑。

但袁世凯还是被“着即开缺,回籍养疴”,临走前他将北京私宅赠予了段祺瑞,让他坐镇北京,始终与其暗通款曲,牢牢把握住军权。

武昌起义后,段祺瑞一边在湖北前线指挥与革命军作战,一边联合北洋46名高级将领,联名发电要求清廷“明降谕旨,宣示中外,立定共和政体”,用枪杆子拥护袁世凯做了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他本人随之任陆军总长。

有一天,袁世凯召见段祺瑞,想探探他对自己称帝的口风,段很坦诚地说:“不忍见总统为眼前罪人,乞宸衷独断,毅然取消。”袁世凯听了极不高兴,不出三天,将其免职。后来袁日暮途穷,请段祺瑞出任内阁总理,以收拾残局。段祺瑞马上重用徐树铮,袁却只同意徐担任陆军次长,段祺瑞气愤地说:“事至今日,此等小事犹不放松。”

袁世凯死后,黎元洪继任大总统,而国家权力基本掌握在总理段祺瑞手中。一来皖系承继了李鸿章的丰富人脉,二来段祺瑞在北洋一家独大,要不是冯玉祥、张作霖的崛起牵制,直系很难与之对抗。黎元洪虽是有名的老好人,段祺瑞仍对他不满,怪其与孙中山、唐绍仪等人有电文往来,指责说:“原来这些反对我的人,都是你的好朋友啊!”

段祺瑞虽是军人,却很讲规矩,曾发布禁止军人干政的命令。一次,他在国务会议上发表演讲:“当项城病情险恶的时候,张勋要带五千兵到北京来。我打电报警告他说,你如果敢于带兵到北京,我就派兵打你。”1917年,张勋果然复辟,却让段祺瑞找到口实,重新整肃政府。

1920年直皖战争结束后,段祺瑞被逐出北京,避居于天津日本租界寿街。1924年北京政变之后,冯张力邀段祺瑞、孙中山入京共商国是。11月中旬,组成中华民国临时执政府,以段祺瑞为临时执政,兼有总统、总理双重权力,但此时,段祺瑞没有军权,如同无牙的老虎一般,杀伤力很是有限。1926年,发生了镇压北京群众运动的三一八惨案,段祺瑞痛心疾首,深感体制之无力。4月,段祺瑞被冯玉祥驱逐下台,再度退居天津,从此潜心向佛,自号“正道居士”。

段祺瑞一向是单开伙食,吃素后更简单了,每餐两三样菜。他辟了一间佛堂,每天清晨焚香诵经做早课,午睡后,下下围棋,打打麻将。他下棋的故事很多,喜赢不喜输。有回儿子段宏业大优,段祺瑞把棋盘一胡噜,骂道:“一天到晚不干正经事,光会下棋,能顶什么用?”话虽如此,他绝对是有眼光的,资助吴清源留学日本,成就一代棋圣。

麻将也是他的一大爱好。当年吴炳湘奉命查官员赌博的事,名列榜首的就是段祺瑞,只是被袁世凯笑笑抹去了。段祺瑞喜欢热闹,坚信赌品就是人品。有一次散局了,他对身边的邓汉祥说:“打牌虽是游戏,也可以看出人的好坏来。陆(宗舆)打牌时,鬼鬼祟祟的样子惹人讨厌。别人的票子都摆在桌上,他则装在衣袋里,随时摸取。别人和了牌,他便欠倒一下,使别人不痛快。”

段祺瑞把做官看得很重,在私人品行上一向无亏,号称“六不总理”:不贪污肥己,不卖官鬻爵,不抽大烟,不酗酒,不嫖娼,不赌钱。虽不是绝对做到,也是难能可贵了。张夫人只生了四个女儿,便为他娶了五个姨太太,多是买来的女子,其中四姨太原有意中人,他非但没责怪,还以女儿之礼嫁了出去。段祺瑞有个歪鼻子的外号,就是一发火,鼻子便向一边歪,据说一生歪了四回,最严重的是徐树铮被杀那次。

20世纪30年代,日本间谍头子土肥原贤二数次邀请段祺瑞出面组织华北政府,均碰了一鼻子灰。1933年1月22日,蒋介石在下关码头迎接从天津前来的段祺瑞,先是敬礼道“老师一路辛苦”,然后亲自扶着下船。段祺瑞其后在媒体上告诫说:“求人不如求己。全国积极备战,合力应付,则虽有十个日本,何足畏哉?”

1936年11月2日,段祺瑞因胃病发作而逝世,终年72岁。他给政府留下亲笔遗嘱,即“八勿”之说:勿因我见而轻启政争;勿空谈而不顾实践;勿兴不急之务而浪用民财;勿信过激之说而自摇邦本;讲外交者勿忘巩固国防;司教育者勿忘保存国粹;治家者勿弃固有之礼教;求学者勿骛时尚之纷华。

国民政府特予国葬,按佛教礼仪大殓,上海下半旗志哀,灵柩运抵北平西山卧佛寺后殿。梁启超评价说:“其人短处固所不免,然不顾一身利害,为国家勇于负责,举国中恐无人能比。”天津《大公报》更是盖棺定论:“段先生对于中华民国的关系之大,为孙中山先生及袁项城以外之第一人。”

段祺瑞去世后,灵柩运抵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