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漩水

淅沥沥。

斑驳黄昏笼罩天际，殷红水珠如雨洒下。

落在泛起莹莹宝光的宝田上，平添一抹别样异彩，落在迎风摇曳的白芽稻上，让麦穗般的果实又饱满数分，落在肩挑木桶，舀出杂血，随瓢洒出的江承宗身上，勾勒出一层朦胧的殷红轮廓。

望着宝田上的光景，李方目光忽明忽暗，心头思绪起伏不定：

萍水之交，何来这般情深意切？

点头相逢，何必这样百般照顾？

是真想逃出升天，还是别有意图？

信息太少猜不透想法，接触太短摸不着心思。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在目前接触的三位客卿中，除却汪云山一人外，其余二人要么和善沧桑，要么硬气倔强，那模样当真看不出半点心狠手辣的影子。

这般性格谈何在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中立足。

目光上移，落在滴答洒下的血雨上，李方黑白的眼瞳内不自涌出一抹深沉：

那在北瘠道上人人渴望的仙血，那在北瘠道上高高在上的仙血，在这方修仙界里竟是沦落到只能作为宝植的宝肥，当真是——

既悲凉又可笑……

…………

深夜。

斑驳月光透过窗户洒下，落在盘膝吐纳的李方身上。

随着富有节奏的呼吸声响起，点点月光勾连缕缕灵气，自呼吸间，自毛孔处涌入李方体内，然后在炼月篇的运转下化作一缕缕坠落在丹田上的灵力。

灵力呈气态状，且自左向右徐徐旋转，化作第二方气旋的雏形。

‘五年……’

李方感受体内的变化后，在心头默默念道，旋即又添上一句，‘两年左右……’

五年一层境界是按部就班的修行速度，两年一层境界是推测星纹加持下的修行速度。

‘原来这才是星纹的真正作用，无视根砥高低，加快修炼速度。’

李方心头升起明悟之意，目光却是警惕更甚：

不能暴露出星纹的存在！

虽不知修仙界是否有这般可以加快修炼速度的法门，但由武者一方推测至修士一面便可知晓星纹的不一般。

凡人武者，若有法门能加快三成修炼速度可言不传秘藏，加快五成能让人疯狂争抢，加快七成便是血雨腥风。

两相印证，一旦暴露星纹的存在，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让他对逃离周家樊笼的想法越发急迫起来，也让他对江承宗等人的莫名善意逐渐接受起来。

不管江承宗等人是何居心，当务之急的是如何逃离这方樊笼！

吐出浊气，缓缓收功，李方躺在木床上，目光望向斑驳的悬月，脑中浮起今日在凡人三镇上的光景：

三镇共三百名一流宗师，收割杂血需施展三十次引血术，自己施展三次力竭，周元明施展六次力竭，江承宗施展二十一次后犹有余力。

按照三次一气旋计算，周元明共消耗了两道气旋，再加上接见话事人施展的三次引力术，其修为应在炼气三层。

至于江承宗，按照炼月篇上面的境界记载，炼气一境共十二层，以四层为跨越，分为前中后期，且三个小境界一境一蜕变，不能按照炼气前期的标准来定下江承宗的境界，只能判断出大概情况，其修为应该在炼气中期以上。

再加上炼气六层的周元辉，这三人便是他目前所能得知的修为信息。

而自己还在炼气一层上苦苦挣扎……

‘任重而道远……’

李方缓缓闭上双眼，心头流淌沉甸甸的压力，同时脑中闪过一道不相联的疑光：

‘根砥，根砥，自验身开始到汪云山问语，再到如今的修炼，这根砥可称息息相关四字。’

‘可这根砥到底是什么……’

…………

一月后。

哗啦啦。

木瓢向上一甩，点点水珠泼在上空，左手屈指结印，一道波纹漩涡若隐若现。

“转。”

李方结印左手向下一点，点点水珠围绕若隐若现的漩涡，以顺时针的方向开始旋转。

随着旋转，一缕缕无形的水汽在漩力下从四方八方涌来，汇聚成淅沥沥落下的小雨。

小雨滋润宝田，于呈沟壑起伏的土缝间流淌细细雨水，在一株株白芽稻上落下晶莹剔透的雨珠，带来生机盎然的气息。

落在李方身上，在灵力的阻隔下化作一层朦胧的雨衣，平添数分蓑翁光景。

这般模样，这般光景，竟是与一月前于宝田上浇下血雨的江承宗相似无几。

“不错，这化雨术李方小友算是已得要领。”

江承宗行至李方身旁，笑着评价一句，旋即话语一转，“不过距离随心所欲还是差上不少。”

话语落下后，江承宗夺下李方手中的木瓢，舀上一瓢清水，然后向上一泼。

随着左手结印，一道若隐若现的漩涡于半空上泛起涟漪，点点落雨在淅沥沥的雨声中如珠盘落下。

同时江承宗的提点话语轻声道出：

“化雨术，在凝水术的基础上，以漩涡的吸力强行吸纳四周水汽，从而形成一片小雨。”

“此术脱胎于凝水术，其品阶自然脱离不出下品宝术的框架。”

“不过此术胜在可聚水成雨，用来浇灌宝田再适合不过，若是熟悉至随心所欲，便可随心意间瞬间施展。”

点点话语，落入耳中。

可李方却仿若未闻，只是死死盯着江承宗的左手。

那左手分明结印，可却毫无灵力波动，其意不言而喻：

江承宗在故意掩盖此术真相——这化雨术无需结印，便可瞬间施展！

恰在这时，江承宗声线变低，落下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

“别有洞天，内有乾坤。”

“李方小友，此术不在于结印，不在于品阶，在于水道宝术的根本——”

“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