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是人
夜色下,橘红的火焰跳簇其间。
李方手举火把,从谢大头的土屋缓缓走出。
呈握状的左手上再添一块泥土。
流逝一月,仍散发着淡淡青蓝花花香的泥土。
抬头遥望,目光注视村外方向,李方脑中浮起思绪:
若不出意外,在族老葬身处也应有留下青蓝花花香的痕迹。
只是夜色正浓,哪怕有火把,视线依旧受阻,更不提还有凶虎在侧,只身前往风险太大。
不过,可另寻他法以代验证。
返回临时落脚点,李方静静等候宋风的消息。
半个时辰后,宋风急匆赶来。
映入李方瞳中的是宋风忐忑不安的脸庞,以及额头上流下的滴滴冷珠。
“没找到?”
李方盯着宋风,声音平淡。
可落在宋风耳中,这平淡的声音却是如炸惊雷,隐含怒意。
顾不得擦拭冷汗,宋风连忙解释道:“李大人,当真找了个遍。”
“挨家挨户找的,可真没找到。”
宋风生怕李方不相信,又急忙说道,“李大人,我等小民见识短浅,利益熏心,可也知道利害。”
“一个能翻身成为人上人的机会,跟一个连作用都不知道方子,孰轻孰重,再清楚不过了。”
李方闻言,沉默不语。
心头已晓,宋风所言怕是为真。
旋即李方从木椅站起,问道:“族老离村的牛车谁拿了?”
宋风心头打鼓,硬着头皮道:“在……在小民家。”
同时用乞求的目光看向李方。
徐手艺和族老的亡财就数他拿的最多。
如今李方再搜徐手艺的屋院,又提到了族老,怕是有问罪的迹象。
“些许亡财哪能入我眼中。”
李方瞥了一眼宋风,淡淡道,“带我去族老的牛车看看。”
得了回应,心头踏实的宋风擦了擦冷汗,连忙带着李方前往土屋的后院。
在橘红的火光下,李方见到了牛车。
泛黄木质结构的牛车上,依稀留下着深浅不一的爪痕,以及清水洗刷后淡至小点的血迹。
李方上前,伸手按在牛车上,用力一扳,一块碎木从牛车上分离开来。
凑近鼻尖一闻,比前两块泥土略淡数分的花香轻轻飘来。
“可养有鸡鸭?”
李方放下左手,出声一问。
“有,也在后院。”
面对莫名的问话,宋风心头不解,可也只能如实回道。
李方高举火把,目光扫视四周,在后院右角处看到了圈养在竹栅栏中的鸡鸭。
迈出脚步,走近竹栅栏,弯腰伸手,两块泥土和一块碎木在左手的张开下,渐渐伸向圈养的鸡鸭。
咯咯,嘎嘎。
鸡鸭惊醒,然后乱作一团。
可当散发着花香的泥土与碎木穿过竹栅栏时,被惊吓的鸡鸭竟是齐齐一怔。
而后仿佛是闻到了致命的诱惑香气,齐齐朝着李方的左手奔来。
神态不似山间野物般疯狂,可也有三四分形似。
而这,还是消散了一月的香气。
李方左手一抖,甩下泥土与碎木,静静看着争抢的鸡鸭,黑白的双瞳在橘红的火光下闪烁着明悟之色。
‘徐手艺的方子有两个。’
‘一个是诱方,青蓝花味,经久不散,可吸引野物,令其狂热。’
‘一个毒方,无色无味,可软筋骨,消气力。’
‘二者合一,才让他拥有驯蛇本事。’
至于为何只展露驯蛇本事,只因耍猴驯蛇,本就难得,已惹无数眼红。
若再展露其他本事,离死不远。
收回目光,缓缓站起,李方思绪又起:
‘方子已知作用,可谁来下毒,谁最有动机?’
‘漫漫山林间,熟地势,知风向,定是红枫村之人。’
‘红枫村村民?不,他们遭遇凶虎,哪敢再进柏林山头。’
‘宋风?不对,他获利最多,最有动机,可怎会拿出徐手艺的钱银召集侠客。’
‘猎户?也不尽然,从进山开始,猎户便一直跟着我,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
‘难不成徐手艺是假死?!’
李方推测结论,心头一震,‘是了,是他!’
‘只有他知道药粉作用,会取走相应的土陶罐子。’
‘只有他知道方子藏在哪里。’
‘也只有他,才能使唤那只戏猴!’
‘动机也有,年少之时作为溜子无赖,定受白眼讽刺,怀恨在心。’
‘看似衣锦还乡,实则报复而来。’
‘利用前者药粉,引诱凶虎,再用后者毒粉,断了他人逃命的机会。’
点滴线索汇成真相,让李方精神一振,看向宋风,“徐手艺的尸体,埋在哪里?”
“在村北的乱坟岗。”
“招上五人,带上锄棍,跟我前往乱坟岗,我要开棺验尸。”
宋风一听,怔了一下,面色为难,“李大人……这……”
开棺验尸,这可是挖祖坟,坏风水。
他等如何敢做。
李方却是不管,命令道:“我只给你百息时间。”
“见不到人,开的棺便是你的祖坟。”
宋风闻言,咬牙道:“李大人,我这就去。”
村北,乱坟岗。
数道火把插在地上,照亮四周,五名汉子手握锄头,奋力锄地。
随着泥土飞溅,一卷破烂草席渐渐映入视线。
“挑开。”
李方站在附近,命令道。
撕啦。
破烂草席被汉子用木棍挑开,腐烂的臭味在夜风下蔓延四周。
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呈现在众人眼中。
李方看向身旁的宋风,吩咐道:“去看看是不是徐手艺的尸体。”
宋风点头应下,捂住鼻子,上前低头查看。
数息过后,宋风返回,确认道:“李大人,是徐手艺的尸体。”
“你确定?”
“小民确定,那头畜生夜袭动静不小,村民赶到时,徐手艺的身子只被吃了小半,头颅也在。”
李方听后,瞳孔微缩,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红枫村中,论手段,论动机,只有徐手艺一人!’
‘除了他,还能是谁?!’
‘不对,还有一人!’
李方猛地抬头,看向柏林山头的方向,笔直的脊背竟升起一股寒气,‘那人,不是人!’
‘近智于人,近乎于妖。’
‘是那只戏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