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仙人
小桌一方,清茶三杯。
茗香四起,飘落各处。
低沉且磁性的嗓音,在飘香中响起:
“此番引荐,是为结缘。”
“不是结林师的缘,是结你的缘。”
杨文兴右手轻轻一摆,手中折扇指向桌上的三物,“这便是我的诚意。”
“固本丹三粒,可累积血气,加快血气入体的阶段,对气血炼魄亦是有不小帮助。”
“五十年老参一根,资银百两。”
“不入品武学三本,可助你参悟其中招式,令截盘手更上一层。”
所言三物,皆对李方有助,足见精心挑选。
样样不菲,皆超百数银两,足显诚意满满。
李方望着桌上三物,沉默不语。
杨文兴也未出声催促,静静等待李方的选择。
良久之后。
李方抬头对视杨文兴,摇摇头,“这缘太重,我受不起……也还不起。”
“不,你受的起!”
杨文兴双手按在方桌边缘,微俯上身,直视李方,“你还没有意识到你的价值!”
“你入了林师的眼,哪怕未能通过考验,林师也会给你一方通行令,通往神意门的拜门令。”
“你资质中下,可悟性上佳,你……就是下一个汪兄。”
“一位未来的二流砥柱,受的起,也给的起。”
“再者……”
杨文兴话锋一转,笑了笑,“我杨文兴结缘,从不锦上添花,向来雪中送炭。”
“自微末而起,至人杰而出,这样的人情才能长长久久。”
李方再度沉默,待数息过后,徐徐问道:“那我是第几人?”
“若论第次你是第二个,汪兄在你之前。”
杨文兴伸出两根指头,旋即又收回一根,“但论林师门下你是第一个。”
“只有我一人?”
李方不解道。
“只有你一人!”
杨文兴语气肯定,随后解释道,“七年前,林师自神意门搬出,落住游鸿院,开始收徒。”
“三年一收,共收三批九人。”
“九人中二人被废,三人葬送狼口,一人葬身迷仙林。”
“活着的只剩我,你,还有个死人。”
“你说你不是第一人,谁是第一人?”
“你说除了与你结缘,我还能与谁结缘?”
李方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盯着杨文兴,声音带着数分颤栗,“曾明杰……会死?”
“不死也残。”
杨文兴眼神淡漠,话语肯定。
李方缓缓低头,握紧小手,没有选择追问,而是另问,“迷仙林……是什么?”
“一处迷林,混淆五官,困惑六感,踏入者九死一生。”
杨文兴目光凝重,低沉道,“但前往者络绎不绝!”
“据说那里埋葬着仙人。”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仙人!”
‘仙人!’
李方目光震动,内心如滚滚长浪,在掀滚,在惊涛,在骇浪。
那遥存在话本,在说戏,在传闻的仙人,竟这般落入耳中,出现在他的眼前。
鼓动的喉咙在不知间变得干涩,跳动的心脏在不觉间变得膨张,仿佛只要迈出一步,那遥存的仙人便能触手可及!
‘仙人……’
李方心头再次品味仙人二字,波澜四起的心绪渐渐恢复平静。
百般思绪亦从远方回至正题。
李方摇了摇头,坦荡开口,“仙人离我太远,我现在可是连山都下不了。”
旋即李方迎着杨文兴的视线,微带颤音道,“还有,你不怕……我也死了?”
“怕,怕的要死!”
杨文兴目光坦诚,更蕴一丝不甘,“你怕死,我也怕死。”
“可我更怕成为普通人,做那人下人!”
李方心头一震,紧紧盯着杨文兴的眼睛。
在那不甘的双眸下,他看到了茫茫野草上燃起的熊熊烈火。
咔嚓。
小小的内心世界似被触动般,那贫瘠的茫茫荒地冒出了一个个小土堆。
一株株野草自土堆中破土而出,疯狂生长,连成一片。
在茫茫野草的中央,一朵小小的火苗正迸发燃烧。
点点星火更是溅落一地,似要蔓延四方,燃起燎燎之势!
也让黑白的瞳孔燃起了烈烈火光。
李方感受着内心的变化,却不知如何形容。
“这叫做野心!”
恰在这时,杨文兴的声音低沉响起。
杨文兴扬起嘴角,燃烧烈火的眼眸中透着野心勃勃的目光,然后向李方伸出右手,“你和我们,是同一类人!”
李方抿嘴不语,可黑白瞳孔中的火光越发大盛。
无声之中,李方抬起右手,用力握住递来的手掌。
汪海坐在一旁,锐利的眼眸倒映着二人的目光,在那瞳孔深处,名为野心的火焰亦在熊熊燃烧。
提醒的话语从口中道出,打破了野心的气氛,“杨兄,除此之外,还要再加上一条贩粮商道。”
“有人搓破脸皮,送来了温暖。”
“可要是没有回应,这温暖就凉了啊。”
…………
神意观外。
汪海背负双手,眺望天际,句句话语自口中道出,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因有利相识,自可图相交,二者纠缠不休,便是人情二字。”
旋即汪海转身,看向身后的李方,笑道,“我与杨兄如此,你与林长老如此,我与你亦如此。”
“结缘四处,人情来往,关系交缠,便如那墙檐上的蜘蛛,随着时间流逝交织出一张大网。”
“每个人都在大网上拼命挣扎,奋力向上爬。”
“每个人都在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啪嗒一下从大网上掉下,跌入万劫不复。”
“当然,现在的你只需要一个念头——那就是拼命挣扎!”
低沉而有力的话语,回荡在李方耳旁。
让李方不自握紧双手,黑白的瞳孔迸出一抹锐利的目光,“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明白就好。”
汪海笑了一笑,然后眯了眯眼睛,提醒道,“不要小瞧了孙富海。”
“小人物再小,也是一方人物。”
“他们最易成事,也最易坏事。”
“因为他们生性贪婪,不择手段,为那心头的利字,可以屈膝跪在你面前,亦可以为了那利字,毫不犹豫把锋利的刀子捅进你的心窝。”
“所以需要一根绳套把他们死死按住,只能为我等所用。”
汪海顿了一顿,轻笑一声,“那条贩粮商道就是捆住孙富海的绳套。”
“记住了,不能你主动给,要让他跪着求。”
“先摆架子,再吊胃口,最后才能上正菜。”
“到了这时候,哪怕只是一碟小菜,他也会对你感激涕零。”
“因为在他眼里这就是天大的正菜。”
李方默默听着,眼神却渐渐复杂,自嘲一声,“那捆住我的绳套,就是生我,养我的爹娘了……”
汪海怔了一怔,旋即放肆大笑,“哈哈哈,你明白就好!”
“明白就好……”
声声话语中透着放肆,带着不甘,藏着落寂。
孙富海如此,眼前少年如此,他亦如此。
这世间的人更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