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的那些年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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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叠满技能

我许久不过问统筹组的事情,也不参加会议。在组织架构上来说,林三石等于是其他部门的负责人,和我的直接上级平级,虽然在工作实际职级上来说我俩平级。

在热热闹闹中,时间来到新年,我们在一个办公室里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林三石因为工作内容的缘故,经常要跑到中心管理部,加上年前总是忙碌,上下班的时间几乎错开,我和林三石就好像很久没见面一样。

也确实没有太多的交集。只要他工作开展顺利,不需要我这边提供数据支持,基本上就不会有沟通。

我从文化部丹姐口中得知,他所负责统筹的项目,在年前会进行标杆建设评比,虽然本该是林三石作为本次建设主要项目负责人,但是他经验毕竟不够,能力也还稍差,这次的项目就变成丹姐是主要负责人,好在是他能成为很好的下手,没添乱反而帮了不少忙。在大部门和各个部门共同的努力之下,陈经理的项目获得了公司标杆建设的全国第一。有了这个经验,李经理说大项目也被提报到公司总部,作为来年的标杆建设竞争。

这些事我都是在文化部宣传的时候看到的。

林三石的工作上手之后他快乐了不少,整个人精神状态很好。我们在工作闲暇之余,经常聊天,从蚂蚁搬家聊到浩瀚无边的星空宇宙。

其实我以为这个世界大半的人跟我一样,但是和林三石的接触下来,发现我这个人不管是性格脾气还是做事风格,算是世界稀有。他听着我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发出阵阵感叹,最多的意思是:原来还能这样。

而从沟通中我就只知道林三石技能加身,buff(自身的魔法)叠满,他英语不错,我随手从外刊上摘下来的英语短篇发给他,看着他在不翻书不查字典的情况下翻译出来了,而我摘给他的短篇我一个词没看懂;他读书的时候,闲暇之余拿了青年摄影比赛得了优秀作品奖;后来因为抑郁症去画画,又画得十分出色;大学直接跑到哈尔滨去读,用他自己的话说,祖国的四方,他除了东方还没去过,南方北方西方都去过一定的城市……相较于林三石不大的岁数却丰富多彩的人生,我其实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人能抑郁症(没有任何不尊重的意思,纯粹疑惑)。

我要是有钱能游祖国的大江南北,要是会摄影,会画画,英语还不错,我估计睡觉也会笑醒,拜托,不是会英语了不起,是会多一门语言就了不起。拜托,这些都超酷的好不好?

但是林三石就一直觉得好像本该如此,他也没有为此而感到高兴。对此我是气的直嫌弃,是,气的。怎么会有人不为自己高兴。

他说他会画画的时候,我是不大相信的,他翻出手机里一张照片给我看的时候,我也没多少反应,知道他把照片也拿给我看,我才傻眼了。画上是一个女孩子的头像,看起来简简单单,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用彩色铅笔画的。看到照片才明白,这家伙画画水平高的程度:照片的色彩是艳丽的,明确的颜色,画是彩色的铅笔的颜色,没有其他颜料加持。换句话说,把照片的调色去掉,就是画画那样。

我当时就傻眼了,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来。抛开工作不谈,我在这个晚辈面前,一无是处。果然,我被他叫一声姐,全因为我年纪大,全因为我比他早来公司半年。

我当即问他:“你会这么多事情你为什么想不开来打工?自己画画挣钱摄影挣钱不香吗?”

林三石笑了笑。

我内心却打起该死的算盘。

手机会坏,所有拍过的照片上传在网络的角落上,但是随着社会发展,科技发展,时代变迁,平台会下架,一切都会物是人非,但实物作品会永恒。像书法,像摄影照片,像画作本身……

我们在聊这些的时候,丹姐无意听到,丹姐也被林三石的画画水平折服,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林三石可不可以帮她也画一幅画?林三石其实总不相信自己的水平,也不敢答应下来。我们后来才知道,丹姐的父亲留给丹姐的只有一张照片,但是丹姐没敢拿照片去冲印出来,会模糊也会失真,因此丹姐都不敢让手机损坏一点儿。林三石被这份心意感动,答应下来,因为不自信,只说尽力一试。他对我们说,我们看到的那张画,他画了几个月。

林三石知道我也想让他帮我画一张,后来在微信上问我要照片,叫我尽可能发高清的给他。我其实没想好,我不是想画我自己的,但又觉得不是自己的总归不妥当。我叫他先帮丹姐画吧,他还是执意要我发给他。看我没动静,干脆去翻我朋友圈自己找了一张,吓得我赶紧翻出来自己满意的给他发过去。

林三石也许是因为之前生病的缘故,格外在意别人对他的看法,所以总是彬彬有礼,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小心翼翼地讨好身边的每一个人,他甚至会努力去记住身边的人的喜好。相较之下,我们这些普通人显得气势凌人,显得嚣张跋扈,甚至可以说面目狰狞。

我有时候会因为无聊,工作,也会因为情绪不稳定而想胡吃海喝,林三石知道我在这种状态下喜欢喝奶茶,喝的奶茶也有偏爱的牌子,牌子里偏爱的口味。就会在某个他觉得我情绪不太好的时候下单外卖,奶茶直接送到。

那个冬天,办公室里的人除了林三石,我们没买过奶茶。

为了让自己融入集体,让自己不被别人排挤嘲笑,他跟着我们做各种事情,比如给部门同事煮关东煮的时候帮忙洗菜切菜,帮忙拍照片做宣传素材。

平日里,也不敢介意别人说他胖,即便是我有时候会吐槽他,他也只是苦笑但从不反击。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不反击,有许多说服自己的理由,最重要的是他不想计较。

他来的时间不长,但是每天都跟自己说要笑对别人,所以总是乐呵呵地跟接触到的人打招呼,不熟就强行插入话题,熟的人直接怎么肉麻怎么来。以至于不大敢开过分玩笑的话的防损大姐都敢对他高低内涵两句,他乐呵呵地打卡下班,大姐未下班,他嘚瑟,大姐说:“看着点路,不然你圆溜溜地就滚下去了。”(公司门口是个斜坡)他目瞪口呆,只是苦笑,返回办公室跟我说防损大姐竟然这样挖苦她,拐弯抹角地说他胖。我也笑,我说:“没想到大姐还会开这种玩笑。”

别人叫林三石被说胖,被内涵也不恼,喜欢开他玩笑的人便就多了起来,但是他们不如我直接,我通常直接说他胖,主要是仗着我觉得我跟他熟。

我知道林三石不恼。也许以前恼过,但是有什么用呢?要伤害你的人还是会伤害你,你生气也改变不了现状,至少在短时间内做不到。也许是觉得没什么可恼的,别人只是这么说,对自己也没有身体上的伤害,不计较就是了。也许也是想恼的,但是还没达到那种需要恼的程度。

他说最多的是每天被我骂千百遍被我怼千百遍已然成为习惯,如果有一天我不骂他,那天他都觉得不圆满,晚上甚至可能睡不着,我对于他这种受虐倾向深感无语。我也因此想不明白,一个能笑着面对别人的打击的人,为什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胡思乱想?

我会每隔一段时间就问他,还抑郁吗?他也会跟我坦白。他说该睡不着还是睡不着,睡不着的时候还是会胡思乱想,不可能不想,一想自然就还是会有点想不明白。有时候会说早早睡了,有些忙的时候思想不得空。我和他在说起他的抑郁症的时候,从来都是坦白面对这件事。我不会因为他抑郁症就一定要小心翼翼的说好话,他也不会因为我这样坦白发问就不敢说出来。

过年前那段时间,他特别忙。终于有一次有闲暇时间了,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我问他:“还抑郁吗?”

他扭过头来摇头苦笑,说了一句我特别想笑的话:“最近太他妈累了,回到家洗完澡就只想睡觉,生的欲望从来没这么强烈过。”

我没忍住,笑了出来:“是不是?你看,让自己忙起来,压根没空胡思乱想,不被那些无聊的声音左右的时候,生活充满希望是不是?”

林三石再次苦笑。

那天他又下单买了奶茶,两个人在办公室喝了一个下午。

过年的时候,大家都放假了,小部门人(包括视财如命的我)要值班。那年因为疫情放开,因为大家都被困了了三年,所以每个人都格外激动,过年的气息也浓厚起来。

元旦前一天,我在家里陪娃聊天的时候,林三石发过来一个红包,附上一段感天动地的文案:

今年十二月之前都没啥收获的,自从跟了你之后,收获了好多东西,最重要的是有了面对很多人敢演讲的勇气。或许在你眼里这不算什么,可这却是我人生当中最重要的时刻!谢谢阙姐!

我没收他的红包,回了两个字:肤浅。

其实我打心底里高兴,他能积极面对生活,努力工作,从一个消极不自信怕压力的孩子到能独当一面,我觉得这本身就是一种荣耀。

所以过年的时候,在放假前互道新年快乐我们就在过年期间互不打扰。他也值班,只是不像我不间断每天上班。他偶尔被放休。

我一边值班一边在朋友圈看他放休时奔走在乡间小路去拜年,奔走在欢腾之中。比如他能把耳机落在乡下,回到公司之后打开手机定位耳机的时候发现耳机在异国他乡……又比如开开心心去拜年,然后各种狼狈不堪……明明简单的日常生活,给林三石过得很忙碌很刺激,好像三国演义那么激烈。

过完年,其实放假到恢复正常上班都不到一个礼拜,因为隔了一个所谓的过年,整得好像是有那么几个月不见了一样。年后同事都返岗上班了,林三石开始休自己的年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