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时辰后。
官员们互相搀扶着,汗流浃背地从地上陆续站起。
有些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有些已然是劫后余生般的喜悦。
高拱靠着毅力,从地上强撑站了起来。
与地上动弹不得的张居正对视了一眼,抛下一句话:
“张太岳,同舟共济吧。”
便在几位门生的扶持下,踉跄的走出了太和门。
看着高拱走开,几位年轻户部的属官也走上前来,连忙将张居正扶起。
张居正腿部生疼,心里却来不及考虑这些事情,而是连忙吩咐起周围的人,准备新的商议。
当下,皇上已经不同往日,不可以再怠慢。
刚刚高阁老的意思,便是要抛下恩怨,先处理国库亏空的事。
内阁这么多年以来,其实对于大明的财政问题一直心里有数。
毕竟人都是肉长的,脱不开七情六欲。
是谁都想要过的舒服,当官的更是这个想法。
所以有些时候,行政要想落得实在,就必然避免不了贪污。
内阁自然也是明白这点,平日里除了自己会拿一点外,还会三五分成,递归交给下属。
下属也会在既定范围内,孝敬一些回到内阁,达成一个动态平衡。
这一套温吞的体系也是高拱和陈太后的想法。
毕竟朝堂上没有一个真正能做主的人,每个人都不敢随意做主。
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一个庞大的心理定势,将国库腐蚀一空。
再加上这些年的两派内斗,花了不少资源来巩固人脉,这套体系实际上早已失去控制。
这时户部尚书方钝也赶了过来。
一面忍着疼痛,一面向着张居正问道:
“张阁老,如何是好啊?”
“各地的税都已经收到明年了,再立新的税目也来不及了。”
“这半个月上哪去找这么多钱来?”
张居正没有直言,只是用手划了划臂膀。
皇上只给了半个月时间,你一个户部尚书难道不知道这里面的意思吗?
他要杀年猪了。
断臂吧。
方钝神色呆滞,脸上的痛苦加剧起来。
这就意味着,不仅是他们,整个大明官场从上到下,都得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看着方钝犹豫的神情。张居正又补上了一句:
“到时候高阁老先行一步,我们可就弱势了。”
“当作现世报吧。”
今年,整个官场都没好日子过了。
……
后宫,养心殿外。
几个负责跑场的小内官,眼见四下无人,居然闲聊起来。
“欸,你有没有听说,皇上今早居然去上朝了。”
“真的吗?我还以为皇上起码赖在后宫得有有三十年呢。”
“当然是真的,我干爹今早亲自送的朝服!我还跟你说……”
话音未落,两位小内官突然觉得天地一转。
随后,脑袋猛然撞到地上,脖子一扭,就这么死了!
“太没规矩!既敢妄议国事!这是谁教出来的内官!”
吊着嗓子,一位白发仓满的老太监,夸着方步,就从另一侧缓慢渡步而出。
虽然是一位太监,却身形虎猛,牛高马大,身着飞鱼,散发着一股煞气。
两位东厂黑衣侍卫,将两位内官的尸首随手一掷。
恭敬敬礼,便又如影子一般随在了太监身后。
这位太监便是东缉事厂掌印督主,冯保。
今日皇帝复醒,冯保受到召见,前往养心殿觐见皇帝。
当下已然到了养心殿,却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语,当才出手。
正要进入殿内,却听到一道散漫华贵的细声。
“冯公公,管教该照礼法,就算该杀,也不该在皇上跟前。”
养心殿的另一侧,一台椅轿兀显而出,由两个壮实的太监抬着。
椅轿之上,正是发话的人,西缉事厂掌印督主,雨化田。
姿态妖娆,雍容尔雅,身披素色官袍,文质彬彬,琢饰华丽。
皮肤极为白净,像个深宫内官。
然而,内下却内力暗涌,不可小觑。
“若是我西厂来处理,就能做的悄无声息。”
“看来东厂的办事水准,并不怎么样啊。”
话毕,椅轿立住,雨化田随即踏上地面,拍了拍身上左右臂膀的细灰,略带轻蔑地看着冯保。
冯保看着雨化田的身影,脸色一冷,当即回怼道:
“东厂自有东厂的办法,轮不到你来置喙!”
东西两厂向来不太对付,倘若不是今日皇上同召二人,双方绝不会碰面。
两人相互一瞪,让随从将外裘脱下。
便走入养心殿门中,觐见皇上。
养心殿内,祥和养生的气氛。
朱翊钧手里抵着一个鸟笼,背对着二人,似乎已然等候多时。
“臣等参见皇上。”
朱翊钧听到了,却没有会过头来,只是仍然逗弄着鸟笼里的玄风。
不说平身,任由两人跪伏着。
半晌,才轻言说道:
“两位公公,今日闲来无事,朕赐个字谜给两位猜猜如何?”
两位厂公听闻,有些迷糊,看着皇帝的身影,搞不清楚皇上今天又想玩什么。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冯保连忙爬上前几步,应承道:
“回皇上,别说一个字谜,就算十个,一百个,臣等也是随时奉陪啊。”
“好,那便听清楚了!”
“心居中下,是什么字?!”
说罢这话,朱翊钧猛然转身过来,眼神穆肃,狠狠盯着二人。
两位厂公顿时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几丝细汗浮现额头。
皇帝之前从未流露出这般眼神,今天所作,究竟是何意?
难道皇帝在受刺之后,斗然转性了?
想到这里,恐惧冲击到了两位厂公心中。
作为太监,他们是不怕皇上昏庸的。
倒不如说,皇上越昏,他们太监,东西两厂就越是能够为所欲为,日子就越好过。
但是反过来说,太监就怕皇上突然转性过来。
要是秋后算账,把两厂都清理门户,之前的一切永耀都会归于尘土。
看着两位厂公沉默不语,朱翊钧冷冷又压上一句。
“怎么,二位公公?”
“手握着整个大明的耳目,却连个小小字谜都猜不出来吗?”
心居中下,那便是“忠”了。
根本就算不上字谜,两位厂公一眼就想的明明白白。
放在以前,或许就直接回皇上了。
但今日,两位厂公却都觉得说不出口。
拖了半晌,冯保才硬着头皮,支出一句:
“回皇上,心居在中子下,是个忠诚的‘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