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扫把之威名
曹家。
曹俊和曹仁还在谈论户部侍郎韩朗畏罪自杀一事，即便是曹仁，都对此事表示出了足够的震惊。
而在曹府某座书房之中，气氛却极为沉闷。
“陛下这次是动了真怒，靖王至少要休养数月，才能完全康复。”
曹锦乾声音低沉，说道：“这件事情，怕是没有瞒过陛下，失去了韩朗不要紧，怕就怕经此一事，陛下对靖王彻底失望......”
曹锦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再这样下去，瑞王便会彻底的压过靖王了。”
曹锦乾眉梢一挑，问道：“如此一来，我们多年的筹谋，不就全都打了水漂？”
“陛下正当壮年，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曹锦程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靖王会犯错，瑞王也会犯错，瑞王此刻能压靖王一头，不代表永远能压靖王一头！”
曹锦乾想了想，问道：“大哥的意思是，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多做多错，不做不错。”
曹锦程眼睛微眯，说道：“我们什么都不做，等着他们犯错就好。”
“若是他们不犯错呢？”
“那就给他们创造机会犯错......”
户部侍郎的案子爆发的突然，收尾的也很快，甚至种种迹象表明，陛下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着手调查韩朗了。
有细心之人，从时间上推算，从京都派遣密谍前往冀州三州调查，再日夜兼程赶回来的日子，正好是户部清算完账目的那几天。
如此一来，小道消息便不能再称为小道消息，刚到户部没多久的新任主事诸葛飞，的确是清查此次贪腐案的源头。
此案涉及之广，近年少见，明面上的牵扯便已经使得朝堂稍有动荡，一些没有浮于明面上的消息，更是细思极恐。
在韩朗案发的同时，陛下莫名其妙的训斥了靖王，说是训斥，程度却犹在训斥之上。
据宫里传来的消息，陛下惩罚靖王，打断了一根刑杖，而后靖王受到的，也不仅仅是禁足三个月的惩罚。
据说，靖王府的府库，被禁军搬空了大半，这些钱财的流向暂且不明，但联系到韩朗案，以及陛下所下的重手，这其中的内情，怕是已经很明显了。
近些时日以来，靖王在朝堂上的表现本就逊于瑞王，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再想逆转局势，可就千难万难，甚至有不少人心中已然认定，瑞王靖王的双王之争，大局已定。
靖王府大门紧闭，三个月内，正门不开，府内冷落凄清，瑞王府，却是一片歌舞升平。
瑞王看着殿内舞女的舞蹈，长松口气，说道：“原来那韩朗竟然是赵匡晏的人，好险，好险啊！”
身边有人恭维道：“殿下得老天眷顾，遇事自然逢凶化吉。”
“这一次靠的倒不是老天。”
瑞王饮了口酒，说道：“幸亏诸葛飞没有将那礼物送去，要不然，本王怕是也比赵匡晏好不了多少。”
那人想了想，说道：“殿下，既然那诸葛飞早就知道韩朗有问题，他为何不早些告诉殿下？”
靖王身旁的一名中年人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此乃朝中机要，若是他能够随便向殿下透露，陛下会怎么想？”
那人自知说错了话，连忙道：“是属下失言，属下失言......”
“有道理。”
瑞王细想一番，点头道：“此事牵扯太广，若是稍有泄露，父皇一定会严查，到时候本王也不好交代，况且，这次是赵匡晏自己作死，本王不知，对本王只有好处......”
他略一思忖，然后看向身旁的中年男子，问道：“先生，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中年男子说道：“经此一事，靖王已在朝堂上彻底失势，殿下只要不出错，靖王就没有翻身的机会，更何况，我们不做，也有人会替我们做，诸葛大人如今在六部行走，他的本事殿下再也清楚不过，以他和曹家的仇怨，会放过曹家和靖王在六部那些人？”
瑞王想了想，一拍大腿，笑道：“先生言之有理......”
......
时间已经进入冬月，虽然还没有落雪，但天气已经有些森寒。
颐香苑的小院中，光秃秃的树上偶有几片残叶随风摇摆，气氛显得有些萧索。
林青黛坐在院内的秋千上，随着秋千上下摆动，时而露出一小段光洁的足踝，周身荡起的微风，略带香气，冲淡了院内萧瑟的冬意。
她荡着秋千，目光望向诸葛飞，问道：“你打定主意要助瑞王夺嫡了？”
连作为枕边人的林青黛都这么觉得，诸葛飞觉得很冤枉。
他和瑞王的关系，只是类似于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关系。
以前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其实并没有帮上瑞王多么大的忙。
而这一次的事情，是宋世美挑起来的，最后得利的也是他，韩朗身死，户部除了尚书之外，便是他最大，诸葛飞敢肯定，在新的户部侍郎到任之前，整个户部，都会被他牢牢的抓在手里。
瑞王也是得利者，他什么都没做，获利却最大，靖王这一次触及了夏皇的底线，多半是废了，瑞王人在家中坐，储位天上来，总是遇到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怕是做梦都会笑醒。
而诸葛飞自己，经过了这件事情，什么好处都没有得到，倒是得了个扫把星的称号。
诸葛飞看着她，问道：“你觉得瑞王如何？”
林青黛的秋千越荡越低，说道：“你先帮我推一下秋千。”
诸葛飞走到她身后，玉背一推，让她重新荡漾起来，林青黛转过头，说道：“瑞王此人，没有什么大才，也十分平庸，但他的运气很好，你和曹家作对，和靖王作对，最终得益的都是他......”
林青黛对瑞王的评价，诸葛飞同意的不能再同意，瑞王不仅平庸，还吝啬，平庸倒也罢了，身边有能臣辅佐，也不会出什么大错，而吝啬的人，格局不够，一般成不了什么大事。
韩朗倒了，靖王差不多也废了，瑞王半只脚已经踏进了东宫，可他到现在也没有表示出哪怕是一丢丢的谢意，由此可见一斑啊...
诸葛飞看着她，忽然问道：“你说韩朗为什么会倒向靖王？”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林青黛瞥了他一眼，说道：“当年韩朗一人面对奸相蔡成安集团的时候，曹家和诗妃在暗中出了不少力，要不然，你以为就凭他一个监察御史能成事儿，早就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诸葛飞诧异道：“还有此事？”
林青黛从秋千上跳下来，说道：“这其中有些隐情，可能还与咱娘有关呢”
“哦？说来听听”
“当初咱娘是逃婚离开的的曹家想必你也知道了，而当初咱娘逃婚的对象据说就是蔡相......，曹家靠着那次机会，一举成为朝中霸主，这十余年来，又苦心经营，才有了今天的曹家，韩家明面上是奸相倒台的罪魁祸首，奸相虽然倒台了，但残余的势力仍然不可小觑，你以为，韩家这些年来，凭什么能安安稳稳的在京都生活？”
诸葛飞想了想，又问道：“他连死都不怕，会因为这个屈从靖王？”
“人总是会变的。”
林青黛看着他，说道：“尤其是你们男人，朝三暮四，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的还少了......，你现在愿意陪我睡，你能保证十年后还愿意陪我睡吗？”
？？？
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也能被她跑偏到这里，诸葛飞想了想，十年后，靖王可能已经彻底倒台了，曹家也已经彻底倒台了，他们一家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他也不用每次都偷偷摸摸的来这里，到了那个时候，好像也没有经常来这里陪她睡的理由了......
诸葛飞看着她，老实的说道：“不能保证。”
“好你个没良心的......”
林青黛伸手拽着他的耳朵，怒道：“老娘这辈子就赖上你了，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赖着你陪我睡...”
......
御书房。
陛下这两日心情不佳，殿内侍奉的宦官宫女都小心翼翼的，大气都不敢出，走路更是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便是殿内被召集而来的朝臣，也都屏息凝神，不敢反驳任何一句。
户部尚书贾平傲上前一步，说道：“陛下，如今户部右侍郎之位空缺......”
夏皇挥了挥手，说道：“朕暂时还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右侍郎之位，暂且空着吧。”
贾平傲点头称是。
夏皇的目光再次望向下方，说道：“诸葛飞在户部已有一个多月，他接下来去各部的顺序，你们商量商量。”
下方的不少人闻言，眉头皆是一跳。
礼部尚书曹锦程低头垂手，不发一言。
刑部尚书洪云光左右四顾，看向吏部尚书，笑道：“我们刑部暂时不缺人，不如便让他先去你们吏部......”
吏部尚书田宇田文翰眼皮跳了跳，立刻道：“我们吏部暂时也不缺人啊，不如让他去工部。”
他身旁的老者捋了捋胡须，指了指自己耳朵，问道：“什么，田大人刚才说什么？我们工部怎么了？”
夏皇看着下方的相互推诿，脸色黑了下来。
翰林修撰诸葛飞只在户部待了一个多月，便将户部搞成了现在的样子，连侍郎都被他拉下去一位，再想想他以前的做派，几部尚书心中哪能不清楚，这根本就是一个大麻烦，无论他到哪个部，极有可能会将各部搅的鸡犬不宁。
这么一个麻烦，谁都不愿放在身边。
夏皇目光望向下方的几名尚书，说道：“有谁愿意接纳诸葛飞的，上前一步。”
刑部尚书洪云光低着头，心道这种麻烦，还是离刑部越远越好，刑部不是六部中最有钱的，也不是最有权的，但却是麻烦最多的，一旦京都发生什么大案要案，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勒令刑部破案，他们刑部平日里已经够乱，还是不要再添乱为好。
“很好，既然洪爱卿主动要求，那么便让诸葛飞从户部出来之后，下一个去往刑部。”
洪云光心中坚定了这个念头，夏皇的声音却从上方传来。
？
他心头一颤，猛地抬起头，左右四顾时，才发现刚才站在他身边的几部尚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约而同的都向后退了一小步。
这样一来，倒像是他主动站出来一样。
他怔了怔，急忙道：“陛下......”
夏皇看着他，问道：“怎么，洪爱卿还有问题？”
洪云光抬起头，咬牙道：“没，没有。”
夏皇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安排了。”
众人从御书房退出去，吏部尚书田宇看着洪云光，说道：“陛下给你们刑部安排了这么一位能人，洪大人应该高兴才是啊，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开心......”
“哼，田文翰，你也不要太得意！”
洪云光看着他，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吏部早晚都逃不过去，我刑部不过就是些案子而已，不像你们吏部位高权重的，田大人还是多担心担心你们吏部吧......”
他说完之后，便干脆的挥袖离去。
众人各自散去，刑部接下了这个麻烦，他们就能多过几个月的清闲日子......
刑部衙门。
“洪大人。”
“大人好。”
“见过大人。”
洪云光回了刑部，一路之上，刑部官吏纷纷问好。
他走进某处值房，一名官员立刻起身道：“大人回来了。”
洪云光看着他，说道：“许侍郎啊，你去将各部郎中都找来。”
那官员站起身，说道：“下官这就去。”
刑部官衙之内，又分为四衙，分别是刑部衙，都官衙，比部衙，司门衙，不多时，刑部侍郎许锦恒便将四衙郎中全都找了来。
四人走进来之后，纷纷躬身行礼：“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洪云光挥了挥手，说道：“这次找你们来，是要告知你们一件事情，陛下命翰林院修撰诸葛飞行走六部，下一个来的就是我们刑部。”
？？？？
此言一出，四衙郎中同时色变。
扫把星诸葛飞的名字如雷贯耳，刚到户部便克死了上官，这么快就要来他们刑部了？
洪云光看着他们，说道：“你们觉得，让他待在那一部比较好？”
这里是刑部，四部中，也以主部刑部为首，都官郎中，比部郎中，司门郎中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刑部！”
刑部郎中嘴角气的撅起，正要开口，都官郎中上前一步，拱手道：“尚书大人，陛下命诸葛修撰行走六部，为的是对他进行一番磨练，依下官看来，自然是刑部更适合他。”
比部郎中赞同道：“我三衙平日里并无要事，让诸葛大人来这里，岂不是颠覆了陛下本意。”
司门郎中附和道：“两位大人言之有理......”
洪云光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杨郎中，便让诸葛飞去往你部吧。”
几位郎中一同走出房间，都官郎中看着他，叹息口气，说道：“杨大人，保重！”
比部郎中对他拱了拱手，说道：“一切小心。”
司门郎中想了想，看着他道：“杨大人这两天吃点好的，别吝啬钱财......”
“你们，你们......”
刑部郎中指着他们，脸色涨红，但几人却已经径直离去。
刑部郎中站在台阶上，一片颓然。
这位新科状元的战绩他当然知道，自他入职户部以后，殴打上官便已经不算是他的巅峰，他最厉害的，是克死上官......
连户部侍郎都无法幸免，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刑部郎中？
他想了想，一咬牙，深吸口气，走下台阶时脚下一崴，整个人摔倒在地，抱着脚踝，痛苦的呻吟着。
三部郎中同时回过头，看着坐在地上，额头冷汗直冒的刑部郎中，一人难以置信的张开嘴，喃喃道：“杨大人，你至于对自己这么狠吗？”
一刻钟之后，刑部某座值房，一名老者在刑部郎中的脚踝上摸了摸，忽然猛地用力，只听得刑部郎中惨叫了一嗓子，怒视着他，“你轻点！”
老者笑了笑，问道：“这位大人，现在还疼吗？”
杨郎中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面色发怔的看着那老者。
比部郎中笑道：“这位大夫，可是京中有名的正骨名医，手段自然高明。”
“想不到这位大夫的医术如此神奇......”
杨郎中点了点头，在原地跳了跳，众人耳边只听到“咯吱”一声响，杨郎中再次摔倒在地，抱着脚踝，面色极为痛苦。
片刻后，杨郎中额头冷汗直冒，那老者从他的脚踝上收回了手，说道：“刚才那一下，怕是伤到了筋骨，至少需要休养半月才可见好。”
“这么久？”
杨郎中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不行，绝对不行，刑部事务繁忙，我怎能休养......”
洪尚书看着他，说道：“本官准你半个月的假，杨郎中便在家好好养伤吧。”
众人走出值房的时候，杨郎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喃喃道：“才半个月啊......”
洪云光来到自己的衙房，目露思索之色。
刑部不像户部，牵扯不到那么大的案子，仔细想想，他好像没有什么能捣乱的地方......，可在这之前，谁有能想到他在户部算个账，就能把一部侍郎给算没了呢？又有谁能保证他来刑部之后，不会惹出其他的乱子？
他要是惹出乱子，最后岂不是还是要他这位刑部尚书帮他收场？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忽有一人从外面走进来，慌张道：“大人，不好了，杨郎中又打翻了热水壶，烫伤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