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课做月饼
时教授的学术交流会议持续三天，陈时又代了几节课。
他在黑板上大笔一挥写下：溶液和胶体。开始讲物质聚集状态，理想气体状态方程，道尔顿分压定律……
我就回到了注意力高度集中，不敢分心分神，不敢放松的高三。不知道这位代课老师的真实秉性，在千万不要撞到枪口的发愿下，个个屏息凝神，别说瞌睡了，打呵欠都不敢。哦，他还记住了每个同学的名字。他喜欢随时点名回答问题，下课前五分钟查考勤，布置一堆作业……比时教授有过之而无不及
寝室里有时怨声载道，事实说明光看脸也是不行的，还得估摸自己能不能承受美色以外的东西。
别的系上课拿书本。我们呢，被通知带上自己的碗筷。
微信群里还特别强调上实验课之前打理好自己的个人卫生，头发盘起来，不许涂留长指甲。
“可惜了，我刚做的指甲，三百元呢。”
“看看我的饭盒，太阳能的。”
“你们说，陈学长有女朋友吗，他的女朋友涂不涂指甲盖，颜色是猩红，暗紫还是樱花粉”
“只听说他回国没多久，以后要接手自家企业，没听说有对象”
“他的对象，应该和他势均力敌吧”
“嗯，一般的小女子估计难入法眼。”
“嗐，有他生日吗，看看星盘就知道了。”
真是服了这帮爱操心的女子。我默默地洗好自己的饭盒，装在袋子里。祈祷实验课别出洋相。
穿白大褂，戴头套和口罩，脚底必须有鞋套，手机放密封袋。
实验室里已有人在忙碌，我听见陈时温和空灵的声音：都在保质期内吗，叫他们过来，认识这些材料……
然后有位师哥招了招手，一行人顺从的围到他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答道：面粉，鸡蛋，牛肉，芝麻，花生油，老抽，生抽，五香粉，黑胡椒粉，白胡椒粉，孜然粉，鸡精，糖浆，碱水，脱氧剂，干燥剂……
我觉得自己好好学，说不定以后可以当个五星级饭店主厨。
介绍完材料，师哥又带着一众学弟学妹熟悉熟悉实验室里的工具：电子秤，不锈钢盆，烤箱，封口机，手动打蛋器，烤盘，模具，刮刀，隔热手套，PVC手套，包装袋……
与其说是做实验，还不如说是看师哥师姐们如何做月饼。还真是应景，毕竟马上就是中秋节。
面粉，碱水，糖浆，花生油都在电子秤上显示精确的克数，有同学跃跃欲试，“我可以做饼皮。”
陈时看了眼周围，指着我和另一个男生：你俩别闲着，过来切牛肉。
切牛肉？有没有搞错，我以前可是只读书，厨房都没进过，根本没拿过刀。这会儿上了大学还要当屠夫。男生小心嘀咕。
看他身材像个竹竿，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子。我只好发挥主观能动性，鼓起勇气转到陈时跟前，刚拿起刀，就听见他不疾不徐温和慵懒的声音：切大块，血水泡干净
有点懵，切大块是多大块？
陈时：在家不做饭？
做饭也不一定要会切牛肉啊，我还不急怼回去。
陈时又补了一刀：只会干饭？
他问得无礼，我却不想生事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我这时候还能想起顺口溜。
好在有师姐过来示范，我照葫芦画瓢般总算切完了牛肉，虽然大小没有很均匀，但是自己还算满意了，毕竟第一次众目睽睽之下表演刀功，没有切到手，没有流血受伤。
泡牛肉的同时，也是不能闲着的，得切葱，切姜片，找到花椒，八角，香叶，干辣椒这些。当然，先过称。在师姐的指导下，我将清洗干净的牛肉加水，花椒，姜片，料酒绰水，绰完水的牛肉放入锅中，又将称好克数的的水，调料放进去煮开后转小火。
陈时没有全程盯着我，又去指导别的同学“酵母激活了？”“没看SOP，也敢进实验室？”“你们当真是来做实验的？不是来逛场子的？”
我有时觉得好笑，让他代课的人和他有仇吧，陈时，他就不是喜欢三令五申唠叨不停的人啊。
这一上午，做饼皮，炒牛肉，擀面，包馅，压模，烘焙，牛肉月饼总算出炉了，虽然有同学手不巧，有一个几乎全是馅，有一个近乎全是饼。
陈时发话了：吃牛肉和吃饼的两位同学，写实验报告，失败的原因以及如何改进。说不好吃的同学，也要写为什么不好吃。
还好我没说不好吃。算是万幸之中逃过一劫。
休息的时候，陈时大概收到什么通知。“中秋连着国庆，你们当中有人不回家吗？”
我才来学校就回去，我爸肯定以为我犯什么大错了。但是一看其他同学，几乎都说回家，嗯，有点诡异。
陈时肃眉淡目“回家的同学，统一在我这儿登记。”
“登记回家的同学，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晚上在学校宿舍，思品重修！”
“剩下就是不回家的同学，过来抽签，领取自己的任务”
靠，怎么还有任务！一听说有任务，所有的人自动划成两队，我和李愿一队，她看我，我看她。就是不动。
抽签？另一队里有人议论
“就是免费干活，时间很长的，从早上五点半，到晚上十点。”
“晚上十点？校园大门都快关了吧”
“在校内打工，怕什么关门！”
听到校内两字，我把学校里面的食堂，超市，游泳馆，图书馆等等都想了一遍。
陈时好像会读心术似的，也像看小傻子似的“想想你的专业”
“去超市摆货，看各种零食成分表？去食堂学做菜，低糖低油很健康？”
我连食堂炊具管道的设计回路都想了一遍。
陈时低眉，靠着流理台，修长的手指慢悠悠捏了两个纸团，还在给我想象力无限的引导：可以去烧锅炉。
众人听到烧锅炉，不怀好意的笑了。
“烧锅炉也不是不可以。”我嘀咕
当我忐忐忑忑又期待好奇地从陈时手里拿到纸团，额，还好，还好。我抽到面包烘焙店，李愿的是学校超市。
烘焙店的要求是：普通话标准，开朗外向，善于沟通。五官端正，形象气质佳。
工作内容：店面卫生，门店货架清洁，产品试吃推荐，产品打包，收款对账盘点。
我穿着校服走进学校食堂的烘焙店，这店面至少30平，架子上不仅有当令月饼，还有面包，蛋糕，各种小饼干和花花绿绿包装的饮料。我转了一圈，发现收银台还有问卷调查。
没看见人，喊了好几声“有人吗”，才有个胖乎乎的女生露出戴着厨师帽的脑袋，亮了亮满是面粉的双手。
“明朗吧？”
“是的，我是”
“你先熟悉熟悉产品，想想怎么把这些都卖出去”女生豪气干云
全卖出去？这是对自己的产品有多自信！！！
进店的人不多，少数几个进来逛一圈，也只是拍了拍印有学校校徽的月饼包装袋发朋友圈。
女生收拾完工作台，走出来，大力拍了我肩膀两掌，不知道的以为是传啥内功呢。
“学姐，这个店就您一个师傅吗”
女生转动着眼珠，“当然不是咯，你要不要跟我合伙？”
“啊？我？”真的佩服她了，不了解就敢拉我入伙
“嘿嘿，开玩笑的啦，正式介绍一下，花子月，大四”
“额，花姐，花学姐好”我的手伸过去就被这位学姐握了不放，竟然研究起掌纹，说什么事业心重，情缘纷杂。
好在有客人进来，花子月适时松了手，一脸正经看人转悠。
他的仪态很好，落落大方，柔和不失端庄。只是眉目里的疏离，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不管传说真假，不管别人怎样，我想我是不会去挑战高难度的，毕竟工作很累，感情就不要再苦哈哈了吧。
男子选了一盒月饼，挑了一袋面包，来到收银台
“你好，结账”他吐出几个字
我纹丝不动，花子月一边对他微笑“学长好”，一边用手肘推了推我。
额，有点走神。我反应过来，“您好，一共一百七十六元”
“好”轻轻一声，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看两眼，付完账拎着包装袋就走了出去。
他一走，花子月立马贼精精地“明朗，你加陈学长微信了没。”
“没，没必要吧。”
“什么叫没必要。你知道多少外系的，想要联系方式没有门路。”
“他在微信群里，我不敢加。”
“为什么！”
“怕作业多布置几倍。”开什么玩笑，我的朋友圈都是吃喝玩乐，即使是代课老师，也不能让他知道我每天想的啥。
“怂包，有什么可怕的，把他变成你男朋友，让他帮你写作业啊！”
“花姐，你不仅会做蛋糕面包，还会做梦呢！做得还挺美！哈哈哈”
我俩聊得开心，马上又是打烊的时间。没想到陈时又折返，就在店门口，看我和花子月的神情是意味深长又无关风月。
我并不觉得他听到了有什么不好。花子月更是镇定，像从来没在人背后八卦过似的。她还扭了扭脖子，故意娇滴滴地“学长，能加个您的微信吗？”
陈时就在店门口淡淡地交待“花子月，面包太干，改良报告发到我的邮箱。”说完再次转身离去，像一阵风吹过。
我看花子月撕他的心都有。“明朗，我收回刚刚的话，这样的人，凭什么有女朋友！怎么可以有女朋友！”
“是的，是的，你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