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账册
云州府第一戏院，此刻灯火通明。
或许是因为白天知府大人请杜小月去府里唱戏的缘故。
对于戏院这种娱乐场所，只要名声打出来了。
别是是黑是红，总会有人来看看，毕竟看热闹是人类的天性！
所以今天来戏院里看戏的人格外的多。
穿过大街，走过小巷。
在戏院门前，何维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纪先生，跟我来。”
纪晓岚神色带着几分诧异，本以为何维佳会带自己去一个相当隐秘的地方，但没想到藏着账册的地方，居然如此热闹。
打量着眼前这座热闹的建筑，纪晓岚迟疑了一下，脸上多了几分思索
“这是……戏院？”
何维佳点点头，清秀的面庞，脸上浮现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没错，云州府最大的一座戏院。”
纪晓岚思索着，回想这两天的经历，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个猜测：
“你和这里的老板认识吧？”
何维佳在前面引路。
走在古色古香，纯木质结构的阶梯，清秀的面庞带着一抹得意：
“不是认识，而是我这段时间就一直住在戏院里。”
话音落下，拿起烟袋抽了一口烟的纪晓岚，笑骂了一句：
“好小子，我说你怎么找到我的，原来一直在给我下套呢！”
之前在贡院，看到血书的时候，当时纪晓岚就有一种预感。
自己这是被人下套了。
一个冤字，都能写的如此有味道，应付这云州府的小小科考，还不是简单轻松？
但对方没有这么做，而是在贡院考试的试卷上，写下七个冤字。
如此不寻常的举动，让纪晓岚意识到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考卷上的七个冤字，便是引鱼上钩的鱼饵！
应邀去云州府看堂会，其实有两个原因。
一个是纪晓岚想要打听一下，看看这个莫愁究竟是何许人也？身上究竟有什么冤屈？
居然能让何佳伟这种人才主动放弃科举之名。
要知道，科举中的冒名顶替可是重罪，而且对于读书人来说，考取功名可是一生夙愿！
另一个原因，就是纪晓岚想想看看，写血书的这个年轻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只可惜，在见到何维佳之后？
两个人相谈甚欢，这些不重要的小事也就被遗忘了。
直到此刻，看到这戏院，纪晓岚这才反应过来。
小何这家伙，在贡院考试的那一天便开始给自己下套。
他写下血书，引起自己注意，又笃定云州知府一定会请自己看堂会。
因为莫愁在云州知府手里，所以自己一定会前往。
这也就为两人之后的第二次见面，铺垫了充足的条件。
现在想想，这小混蛋是真的坏，居然不讲武德的算计自己这个老年人！
另一边，何维佳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他没有辩解什么，而是歉意的表示：
“事发突然，当时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也不辩解什么，等云州府的事情结束，我请纪先生去云州府最好的酒楼谢罪。”
说着，赔罪的拱拱手，清秀的面庞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羞愧。
这让纪晓岚感觉很有意思。
说真的，和何维佳接触时间长了，让人很难相信对方是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
他太成熟，思维方式和高度，和同龄人有着本质的不同。
很多时候，纪晓岚甚至是将对方当做同辈之人看待。
所以此刻看到何维佳羞愧的表情，虽然只是请自己吃一顿饭，但纪晓岚却感觉十分舒畅，有种扬眉吐气的快乐：
“这可是你说的。”
何维佳连忙点头：
“当然。”
说着，两人便已经进入到三楼，何维佳抬手推开前方的一间房间。
这是戏院内部，属于戏子化妆的房间。
周围看起来十分杂乱，摆着各种道具和衣服。
如果你不是戏院的人？
这乱糟糟的景象看上一眼，便要一阵心烦意乱！
何维佳在戏院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他抬手从架子上摆着的一堆戏曲道具里面，拿出一本厚实的账册：
“纪先生，到了，这便是账册。”
“好一个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官兵就算来到这房间，想来，他们也不会注意到这本书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账册吧！”
纪晓岚眼里带着几分感慨。
将账册隐藏在戏院，而且放在如此轻易便能找到的地方？
不得不说，除了才貌出众，小何也是一位胆大心细的人。
这让纪晓岚心中对何维佳的评价愈发的高起来——欣赏值+10分
只是粗略的翻看着面前的账册，纪晓岚的脸色却变得严肃起来。
尤其是当他看到一个人的名字之后？
纪晓岚更是猛的合上账册，抬头严肃的看向何维佳：
“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何维佳点点头，清秀的面庞，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是我黄大哥拼尽性命也要保住的，他是云州府的钱粮师爷，没必要放着大好的前程，做一本假账册。
更何况，他对我有救命之恩。
所以我愿意用我的性命担保，如果纪大人不信，可以根据账册查证，确保万无一失，如果有需要，大人随时可以找我，何维佳万死不辞！”
看着慷慨激昂，义正言辞的何维佳。
纪晓岚摆摆手，他看着手中的账册，不由紧皱着眉头。
想到自己刚才粗略看到的几个名字，心中不由感觉手中的账册烫手：
“我不是不信，而是这账册上写的东西，太过耸人听闻！”
福康安，自己竟然在这账册上，看到了福康安的名字！
看着纪晓岚紧皱的眉头，何维佳叹了口气，语气中多了几分不甘：
“是啊，如果不是耸人听闻，又怎么会有灾区这皑皑的白骨冤魂。”
是不甘心？还是嘲笑？
看着面前的何维佳，低头看着手中的账册。
纪晓岚的神情一阵阴晴变化。
他紧着皱眉头，大口抽着烟，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念想，想到了福康安的权倾朝野，想到了自己读书人的理想和抱负。
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好似下定论决心：
“账册我收下了！”
话音落下，何维佳沉默了，不同于之前的演技派，看着面前的纪晓岚，何维佳由衷的钦佩。
他抬手作揖，十分恭敬的行礼道：
“纪先生，灾区这千千万万灾民的性命，就拜托给你了。”
正史的纪晓岚是什么样的，何维佳不是很清楚，不能说坏，但也绝不是什么好人。
但眼前的纪晓岚？
他或许有很多的问题，但不得不承认。
在现阶段的大清朝，真正愿意，也肯为黎明百姓，并且自始至终，贯彻读书人家国天下，为国为民理念的人？
纪晓岚绝对是其中一个！
何维佳经历过，他自己就曾差点被饿死。
位置不远，就在这云州府城外的城隍庙，作为乞丐的何维佳被饿的没了知觉，甚至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甚至，如果不是黄克明的出现，何维佳会被活生生的打死，成为锅里的一块肉。
灾民不是人，是连畜生都不如的畜生。
这种感觉，何维佳这辈子也不想再经历了，是仅次于死亡的折磨！
这便是他的亲身经历，但也正是因为这种经历，让他深刻的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残酷，以及底层人究竟有多不容易。
所以他要往上爬，爬到最高的顶点。
他再也不要遭受，这种生命被别人随意掌控的恐惧和绝望！
这个世界很美好，但底层人的世界却十分绝望。
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个体身上便是一座大山。
远的不说，就说这家戏院的老板。
四十多岁的汉子，当众被人用扇子抽嘴巴，他心里难道就一点脾气没有？
但没办法，他只能忍着！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这句话不是说让人心胸开阔，而是告诉你，如果你做不到这一点，你就要家破人亡！
所以何维佳的行礼是发自内心的。
他很敬佩纪晓岚，敬佩这个人愿意为黎民百姓发声。
他的思维或许没有自己开阔。
但却在尽自己所能，尽可能的做一些实事！
这一点是令人钦佩的，但可惜，纪晓岚的对手并不简单，或者说云州府的水，远比纪晓岚想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