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运副发难
那门子闻听此言,顿时心里一跳。
能在一路监司官家里做事,其人自也不是蠢笨之辈,这几日总也偶然之下,听王庭老的几个体己人提起过什么吴冀之之类的。
虽然不清楚这里面有什么弯弯绕,然而此刻听了谭虎言语,心思急转之间倒也能将事情稍作勾连。
是了,一定是自家郎君又收了人家钱,替人家做起了害人之事,只不过这次不像之前那般顺利,似乎要被人整个翻了盘罢了。
而王庭老被人翻了盘又能怎样呢?别的且不提,至少自己这饭碗怕是保不住的!
一念及此,门子哪还敢怠慢,急慌忙打开院门,一边请二人入内稍待,却是一面赶紧去寻家中管事说话。
王府管事乃是王庭老的远枝堂弟,此时听了门子的报告,心中也是不由一沉,不过却仍是当即矢口否认了此事。
“胡说八道,咱们郎君何曾诬陷过别人?”王管事瞪着眼反问回去,却又当即脸色一缓,“你能为郎君如此着想,倒也算是个忠仆,来来来,这几十钱你且拿着,先回去安歇了吧。”
门子心中暗哼几句,颇对这王管事这般表现有几分不屑之意,若真无此事,这几十钱你留着喝酒不好?
不过其人与主家也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倒也没心思拆穿对方,只是恭敬上前接过那几十钱,而后躬身告退,径自回去休息去了。
待那门子刚走,王管事当即脸色阴沉下来,暗自叹息了几声,便赶忙向后宅王庭老房间走去。
轻敲了几声,便听里面回了话:“谁啊,出了甚事?”
王管事赶忙恭敬答道:“郎君,谭虎来了,说是吴冀之一案有了动向,请您从速相见。”
话音落下,里面沉默了半晌,才终于幽幽答话:“知道了,请到厅堂待茶吧。”
“唯。”
王管事转身来到庭院里,赶忙上前向谭翟两人见了礼,而后便将之请在了厅堂,屏退闲杂人等之后,亲自守在了门口。
不多时,王庭老便穿戴整齐,对着门口的王管事点了点头,便径直走进了堂内。
身后王管事当即关紧了房门,王庭老来在堂上主位落座,却是当先饮了口茶水,定了定精神,俨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谭虎见对方这般做派,不由嗤笑一声:“王运副,事情渐渐不可持,却不知你还能这样老神在在几日呢?”
王庭老也不反驳,只是摇头轻笑:“临事不乱,才当得起这一路监司。且说说吧,出了什么事情?”
翟越可就没有这般好的养气功夫了,当即将事情倾倒而出:“王运副,那日动手的老徐,据说前几日被人堵在了越州,如今恐怕已然陷于人手了!”
此话一出,王庭老端着茶杯的手也在半空中一顿,不过旋即却又恢复自然。
“哦,依你之见,那老徐必然是被吴冀之的人逮到了?”
翟越一时锁眉沉吟,一旁谭虎却紧接着开口道:“王运副,此时是纠结所谓必然、偶然之时吗?倘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我们便能安坐待变吗?”
“说得好啊,那此时又该怎么办呢?”王庭老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谭虎心中暗骂对方真是个老狐狸,这时候想起要把自己摘干净了,不觉得太晚么!
“王公啊,我们不要打哑谜了,若不趁着此时将此案办成铁案,待老徐真被人家抓了回来,还有咱们的活路吗?”
王庭老闻言却不甚在意:“谭员外,切莫将你我置于一体,赵宋官家可没有杀我这等服绯臣子的道理。”
谭虎当即语塞,无他,对方说的是实话。
天底下多得是弃市的商贾,可有几位掉脑袋的转运使啊?
见终于将对方怼的说不出话,王庭老这才终于心满意足。
他倒也不是真就破罐子破摔了,如今自己这转运可还取掉副字呢,大好前途岂能随意抛洒。
只不过是听不得谭虎这厮在这阴阳怪气罢了。
“好了,就不说这些气话了。待到天光大亮之后,我自会去寻沈太守和苏州判说话,无论如何都要尽快了结此事的。”
随后,王庭老复又在厅堂之上,微微眯起了眼睛,连基本的送客之礼也不愿顾及了。
谭虎、翟越两人对视一眼,自也无话可说,便也就此告辞离去。
没人注意到,堂堂转运副使王庭老,其人右手紧紧攒着座椅扶手,早已是颤抖不止。
......
美美吃过早食之后的苏轼,此时已然回复往日神采,再不复前几天愁眉不展的样子。
迈着悠闲散漫的步伐,其人施施然走进通判厅,径自来到自己的办公之处,接过吏员奉上的茶饮,长长舒了口气。
至于上班迟到整整一个时辰之类的细枝末节,想来也是没有哪个不开眼的吏员据此指责于他的。
“州判,太守到了。”
正当苏轼好整以暇,准备开始处理今日份公务的时候,却有一名小吏前来通传了这一消息。
他当即将手中添满墨水的毛笔随意丢弃,兴高采烈地出门迎接突然造访的沈立去了,那样子倒真是像极了后世摸鱼成功的打工人。
“沈公,你来怎么也不提前着人通传一声,我好准备一二,坦然迎接啊。”
沈立哪里不了解苏轼,不由得翻了翻白眼:“子瞻啊,这是借故于我的造访,堂皇弃了公务是吧?”
苏轼嘿然一笑,又连忙正色道:“沈公这是说的哪里话,招待本州太守便是我苏轼今日最重要的公务。”
沈立大笑着摇头,笑骂一声:“行了,哪里学来这般贫气,我这次来是有正事的。”
一听说有正事,苏轼也赶忙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伸手将沈立请进了屋内。
待到两人各自在相对狭小的办公厅落座之后,沈立也不卖关子,赶紧将其所谓的正事道来。
“子瞻啊,你猜今天一早,是谁侍立在我的办公厅外,等候良久吗?”
苏轼闻言初时有些诧异,不过随即便反应了过来:“总不是某位再也按捺不住,前来讨饶的某位转运副使吧?”
沈立当即点头:“还真让你猜对了,子瞻啊,你这人如何这般聪慧,今后怕不是要因此吃亏哦。”
苏轼却是摆了摆手:“沈公莫要说笑,王运副寻你作甚,难道真来讨饶?”
“当然不是来讨饶的,而是来催我赶紧提审冀之一案的。其人万分恳切,直言若是再不尽快经办此案,不仅朝廷恐有意见,便是百姓们也该说本州办事不利了。”
“这倒也不意外,换做是我,等了这么久也该矜持不住了,那沈公答应他了吗?”
沈立捋须一笑:“自然是当即应承下来了,毕竟我们业已准备充分,不就等着他这条鱼儿咬钩了吗?”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似乎有些事已尽在不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