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刻骨之恨

韩永生从未见过妻子这般模样，一时间竟是不敢与之对视。

荆梨问道：“你给家里人下了什么药？”

永生家的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可以让人睡得香不会醒的药！”

韩永生听到这里，这才明白原来自己这两个月，都能一觉睡到大天亮，原是妻子给下药的缘故。

他此时觉得眼前这个明明同床共枕十几年，还一同生育了两个孩子的妇人，明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此时却觉得陌生的可怕。

一想到精神失常的妻子很有可能，深夜里穿着大红寿衣，坐在床边看着他阴恻恻的笑，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张夫人也忍不住后退几步，靠着墙站稳身子，张晚秋死了，怎么这一切都变了，变得这么可怕骇然。

荆梨眼神掠过众人继续问道：“韩家与张家素来交好，又是一同逃难出来的，这等情分，是什么原因让你非要杀死张晚秋？还是用那般惨烈的手段。”

“交好？”永生家的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确实很好啊，那小贱人最会讨男人喜欢了，不但是我家的，还有徐家、邵武家，她几个师兄个个都把她看得比家里人还重要。”

韩永生怒气冲冲道：“师妹年幼，我们对她多有疼爱，这有何不可？你心胸竟是这般狭窄，连这点都容不下，想来你平日里的温婉大方，竟都是装出来的？”

永生家的笑罢继续道：“是啊，年幼的师妹，做师兄免不了多方疼爱，你但凡对你那师妹的疼爱，匀出两分给我两个孩子，我也不至于这么恨她！”

张夫人靠在院墙上喃喃道：“那老东西将女儿宠的四六不分，我就知道要出事的，果然，这真就应验了。”

她这般说着，院门突然就被人猛的推开。

张同之怒气满面进来质问永生家的：“我自问待你不薄，韩永生在我书院读书，幼时家贫，我多方接济！”

“便是后来你们成婚之后，他要考取功名，所需典籍孤本往年应试题目，我也从不吝相授，为何?”

“为何你偏要那般对我女儿，让我女儿死的那么惨？”

他们父子两个在家，都不会做饭，眼见到了饭点，还不见张夫人回来，便动身寻了过来，顺道想与韩永生说说话，不想刚到门口就听见说杀人这事。

永生家的看着张同之，这个昔日让她对视都不敢的老人，此时她的脸上却写满了不屑与鄙夷。

“为啥？”永生家的讥讽道：“先生难道不知你那好女儿所作所为么？”

“一个女子又不科考，却成日里打着讨论学问的名义，跟几个师兄眉来眼去的，这也就罢了，居然家里吃喝啥的，但凡有点好的，都得先紧着她。”

“便是那徐生，抛掉妻儿过来救你一家子，你真以为他是因为你这个老师么？”

“人家为的是心尖尖上的小情儿！”

张同之一张老脸几乎挂不住了：“住嘴！我家女儿女婿都已过世，你还要在此诋毁他二人，简直是其心可诛！”

荆梨喝道：“张老先生，如今是本宫在审讯，你若要听，还劳您站一边不要打断人说话！”

张同之目带凶光看着永生家的，但也不敢再闹腾，只得噤声站到一边去。

荆梨继续问道：“说说看，你那孩子是如何没了得？”

永生家的听到孩子二字，眼里闪过痛苦之色，而后便坠入不堪的回忆之中。

“我生了两个闺女，被婆母与夫君不喜，逃难之时婆母于路上亡故，临死前抱憾说没有见到孙子出世，因而夫君视我如仇敌一般。”

“到了长安之后，我不知道吃了多少药，看大夫都说我身体无事，可就是没动静。”

“好不容易三月间突然有了动静，我高兴无比，当时想告诉夫君这个喜讯来着，可转念一想，我多年不曾有动静，这突然来的喜讯不能提前告知，打算等满三个月后再说。”

五月端午之时，几家人约好去寺里上香，永生家的也想去求菩萨保佑肚里孩儿，最好顺顺利利生个男娃。

不料下山回家之时，同样怀孕的张晚秋去采路边崖壁上的野花，一脚踩空竟是倒下去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担心肚里的孩儿，伸手想要去护住肚子，她手还没伸出来。

徐生便匆匆过来将张晚秋拉起，而她的夫君上前便给了她一脚，恰好踹在了她的肚子上，怪她怎就不知仔细一点，明知小师妹有孕，还害人摔倒。

她此时腹部隐隐作疼，却还是希望张晚秋能替她说句好话。

谁料张晚秋靠在徐生身上嘤嘤哭泣，还说不怪她，是自己没看好路。

模棱两可的说法，让几个男人将目光对准了她，如同利刃一般一点点将她凌迟。

她跌坐在地上，肚子已经疼的起不了身，张嘴想让夫君拉她一把。

韩永生却是同徐生一起搀扶着张晚秋下山去了，生怕在山上让张晚秋有个意外。

而她躺在无人的山道上，肚子一抽一抽的疼，血水也慢慢流淌出来。

她心中悲凉却无奈至极，夜里，闻着血腥味过来的野兽远远看着。

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有下山化斋的僧人晚归，在路上发现了她，这才救会了她一条命来，而她那可怜的孩儿也葬身在那山道间。

她在寺里休养了三日才回到家中，回家之后，韩永生更是对她冷眼冷色，甚至开始去城门处看流民。

她知道，韩永生试图在流民中相个不错的姑娘，以低廉的价格买来给他生儿子。

她心中怒火被点燃，而张晚秋还时不时来她家秀恩爱，说徐生待她如何如何的好。

韩永生则是眉目含笑道：“徐师弟娶了师妹这般好的女子，若是不能好生对待，便是我这个做师兄的也不会放过他！”

那个死去的孩子，每天夜里都会凄惨的喊着娘亲，让她夜夜不得安眠。

她心想，她的孩子没了，凭啥张晚秋的孩子还能好好的，这份恨意日复一日将她折磨的接近崩溃。

众人听完已是目瞪口呆，万没想到这个温婉的妇人，心中竟是藏着这般恨意。

韩永生讷讷道：“那孩儿没了，应是与我们没缘分，你如何能怪到师妹的头上？”

永生家的笑道：“我当然知道，孩子没了，你还可以买个女人回来再生就是，可师妹却只有一个对不对？”

韩永生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荆梨叹了口气问道：“药是谁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