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长三角更高质量一体化发展要促进形成国内强大市场

把长三角区域一体化发展这个局部经济问题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我们当然可以从很多方面进行解释，如从经济实力和潜力的角度，长三角地区的发展对中国现代化战略具有领头羊的作用；再如从形成和完善中国改革开放区域布局的角度，过去区域性的国家战略大多是解决落后地区的振兴问题，现在这个关于发达地区的国家战略制定，有助于提升东部地区和长江经济带的高质量发展。当然，也可以从一体化发展有助于区域分散治理转向协调治理的角度，分析中国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过程。本章的视角要再宏观一些，试图从全球化战略转型、培育和利用国内强大市场的角度，看长三角更高质量一体化发展对全国统一市场形成以及建设高水平开放经济的战略意义。

众所周知，推进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是习近平总书记长期坚持的治国理政的基本主张和战略措施。习总书记早年在福建就推动海峡两岸经济区建设，主政浙江、上海后着力推进长三角一体化，到中央后，不仅推进京津冀一体化发展，而且把长三角区域经济更高质量一体化发展上升为国家战略。这些实践活动足以证明，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是大国经济转轨发展中的一个特殊问题，也是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理论的重要组成部分。

习总书记高度重视推进区域经济发展一体化的背后，其实存在一个逻辑清晰的理论基础。中国作为疆域辽阔、人口众多的超级规模国家，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发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就，但长期以来一直不是一个超级规模的经济体或超级规模市场。其中主要的原因，一是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虽快，但是相对水平与发达国家差距巨大，所以有支付能力的现实市场需求大大小于其潜在需求，即市场的实际容量并不大；二是市场存在分割效应。往往是市场加总的规模不算小，但是实际可利用的规模经济水平不够高。因此中国作为超级规模国家，并没有真正形成全国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大市场体系。这极大地影响了国内产业分工水平的提高，影响了中国企业规模经济利用的能力，从而影响了资源配置效率。

这一问题与中国经济在转轨时期形成的一个重要的体制现象有直接的关系，就是地方政府参与市场竞争对市场整体所做的分割。分散竞争的体制格局一方面给中国经济以巨大的增长动力，另一方面也带来了行政权力分割市场的“碎片化”现象，使整个国家难以发挥超级大规模市场的优势作用，如由于企业只能在区域市场而难以在统一大市场格局中实现规模经济，这极大地降低了资源配置的效率。因此推进区域一体化，是建设全国统一市场的前奏。在区域市场一体化的基础上，通过推动区域统一市场的开放，那么建设全国统一市场、融入世界市场的进程就要顺利得多。所以推进区域一体化是放大超级市场规模效应的重要思路：一方面，只有坚决地拆除有形与无形的行政壁垒，鼓励企业充分竞争，才能逐步实现区域经济发展一体化；另一方面，只有在区域经济一体化的基础上，才能逐步形成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强大国内市场。

国内市场规模的狭小同时具有一定的分割特性，是我们过去几十年中实施出口导向的1.0版本的经济全球化战略的一个重要约束条件。1.0版本的经济全球化战略的基本特征，是依靠西方发达国家的市场，利用我们具有比较优势的物美价廉的要素，结合引进西方技术，进行初级产品的生产加工和出口活动。这种经济全球化战略取得了巨大的红利。但是自从2008年世界金融危机之后，这一经济全球化战略的前提条件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第一，当今世界逆全球化趋势甚嚣尘上，中美由战略伙伴关系，可能演化为战略竞争关系，遏制中国成为美国的基本战略选择；第二，国内生产要素低廉的比较优势日益削弱，国际市场出现了大量的低成本的竞争者，而国内创新驱动、提升生产率的要求内生化出现；第三，一方面西方国家不再容忍为经济增长提供市场，另一方面我国也演化为超级大规模市场国家。为了在新的战略机遇期内更多地利用国内强大市场，要尽快把出口导向的1.0版本的经济全球化战略，升级为2.0版本的经济全球化战略，即实施基于内需的经济全球化战略。

这一崭新的经济全球化战略的基本特征是：（1）在超级国家基础上，因人均可支配收入不断增长而演变为超级大规模经济或超级市场国家；（2）人民币国际化趋势和其他非经济的优势，吸引其他国家对中国进行出口导向；（3）国内强大市场产生众多发展机会，以全球化城市作为虹吸全球先进技术和人才的平台。这样，基于人才和技术基础上的创新驱动国家才有可能真正建立。

显然，实施2.0版本的经济全球化战略，基本前提是国内形成强大的内需或超级市场规模，且这个市场可以给全球的资源和要素提供更多的发展机会。为此，我们需建立新的战略资源观：过去的比较优势是低价优质的生产要素，现在是国内强大市场。这样，我们就把促进形成国内强大市场这个因素，作为长三角一体化发展与转变经济全球化战略、进行更高质量的开放之间的中介变量：一方面，长三角一体化发展可以作为促进形成国内强大市场的重要推动机制；另一方面，只有形成国内强大市场，才是转换中国经济全球化战略、实现更高质量开放的基础和前提。据此，打破市场分割、实现一体化发展，便成为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大市场建设的关键，也成为能否向2.0版本经济全球化战略转换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