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当我刚刚考入大学时,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医生。但是,一只青蛙打乱了我的计划。我是在生物实验室遇到这只青蛙的。我和它对视,向它体内注射了致命的血清,切开它的胸膛,检查它的脉搏,宣布了它的死亡。之后,我又开始按摩它那小小的心脏,让它活了过来。这时,我的指导老师走过来说:“太棒了!现在再做一遍,并记录结果。”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杀死、救活、记录结果的过程。当实验课程结束时,我已经转了专业,去学经济学了。
我之所以迷上了经济学,一方面是由于经济学里没有对黏糊糊的两栖动物的折磨;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喜欢数学、曲线、统计和经济学理论。但是,真正吸引我的是:经济学能够为人们提供帮助。
在读研究生时,我关注的领域是公共财政,尤其是税收和福利政策如何影响宏观(整体)经济。那是20世纪70年代中期,经济学家们刚刚开始使用填满整个公寓大小的、被叫作“计算机”的机器。我们用一种叫作FORTRAN的古老编程语言,在7英寸[1]×3英寸的卡片上通过打孔写入代码,再把卡片塞入一个噪声很大的读卡器中,在等上数个小时之后,程序运行的结果会在1码[2]宽的纸上打印出来。大多数情况下,程序运行会以失败告终,原因是1万张卡片中的第7239张出现了拼写错误。但如果程序运行顺利,得出了合理的计算结果,我们就会记录下足以震撼全世界的发现,并祈祷有人会阅读它们。
研究宏观经济需要了解微观经济,也就是单个的公司和家庭的财务行为和反应。对于以家庭为对象的微观经济研究来说,对个人的财务行为进行编码是其中一项必要的工作。研究公共财政让我接触到个人理财领域以及一系列著名经济学家在这个领域的研究工作。这个经济学家的名单从20世纪20年代的耶鲁大学经济学家欧文·费雪开始。
费雪毫无疑问是他那个时代顶级的经济学家,他最重要的成就是对最优储蓄行为的简单而有力的数学描述。费雪的模型寻找的是储蓄的最优解,找到这个最优解可以使人们年轻时不会挨饿,年老时不至于挥霍(或是陷入相反的情形)。费雪认为,要达到这个最优解,就需要精准地储蓄,以确保维持生活水平的长期平稳。因此,“生命周期理论”诞生了。
费雪是基于经济学的财务规划理论之父,但他也留下了很多有待后人探索的问题,包括个人如何管理投资。正确答案当然是不要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尤其是像股票市场这样变化无常的篮子里。然而,不幸的是,费雪本人正是这样做的。作为这个星球上最聪明的经济学家之一,费雪自以为他知道股票市场会如何表现,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在1929年股灾前夕,费雪曾公开宣称:“股价已经达到了一个看似永久的高位……我预计在几个月内股市会大幅上涨。”[3]
到了1933年,股市下跌了86%,费雪也因此从富人变成穷人,最后以破产告终。如果不是耶鲁出面调停,费雪最终可能会流落街头。他死于1947年,在公众眼中,他当年错误的预言让他颜面扫地,但是,费雪惊人的理论洞察力仍然使他受到经济学家们的尊敬。在接下来的20年里,米尔顿·弗里德曼、弗兰科·莫迪利安尼、保罗·萨缪尔森、罗伯特·C.默顿和彼得·戴蒙德这些后来的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以及其他一票著名的经济学家,在费雪的生命周期模型理论的基础上展开了更深入的研究。
因此,到了我读研究生的时候,经济学家们已经形成了一个关于人们应该如何储蓄、购买保险和投资的清晰理论。他们也明白了为什么没有人能够预测股市走势,即便是欧文·费雪也不能。当然,发展一种理论和期望人们能坚持它所秉承的原则是两码事。真实世界中的家庭是否能按照经济理论所规定的那样行事?他们的储蓄足够吗?他们买了足够的保险吗?他们是否选择了正确的职业?他们是否背负了太多的债务?他们的投资行为是否合理?他们在社会保障和税收方面的举措是否正确?
以上这些,以及一些类似的问题,在我和其他经济学研究者的脑海中占据了一席之地。许多经济学家开始将美国家庭调查中报告的实际个体财务行为与理论上被认为合适的财务行为进行比较。在20年的时间里,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情形既清晰又不堪。基本上,每个人都会犯重大的财务错误。例如,储蓄太少或太多、购买了错误金额的人寿保险、不负责任地借贷、把大量的终身社会保障福利白白丢弃、实际缴纳的税款比要求的多得多、因住房陷入贫穷……这个单子可以拉得很长。
面对这样的研究事实,经济学专业人士的反应也不怎么成熟。“什么?人们竟然没有遵从我们那完美的理论?他们怎么胆敢这样做呢?他们对经济问题的处理显然存在问题!他们就是缺乏自制力!他们要么目光短浅,要么对财务一窍不通,要么两者兼而有之!”由于过度消费和储蓄不足等行为,未来毫无防备的我们正在被当下的贪婪坑害。一夜之间,行为金融学作为一个新的经济学领域兴起了,这门学科致力于研究个人糟糕的财务决策背后病态心理层面的确切原因。
对于这种观点,经济学家们也并不是总能达成一致。事实上,他们甚至也无法与过去的自己保持一致。美国前总统杜鲁门曾经说,他需要一位“只有一只手”的经济学家,因为他实在不想再听到“在另一方面”这种说辞。我也是一位“有两只手”的经济学家,但我对行为金融学的看法是非常明确的。我强烈反对这样一个前提假设,即人们搞砸自己的财务是因为行为不端、财务混乱、目光短浅或有心理疾病。即使是最具备责任心的、谨慎的、受过良好财务教育的、心理健康的人也可能会犯重大的财务错误。原因很简单:我们面临的财务问题,复杂程度令人难以置信,如果没有清晰的指引,我们的大脑就很难处理好这些问题。
为什么我会这么认为?有3个原因。
第一个原因是自我反思。我意识到,虽然我受过经济学上的良好训练,但我本人的头脑也无法完美地完成个人理财这项任务。例如,如果你告诉我你所有的个人财务状况,然后问我你今年和余生每年可以永久消费的金额有多少,换句话说,你让我不用纸和笔,仅凭心算就给出轧平你消费波动的方案,那么我给出的结果肯定会与事实相差30%甚至更多。
个人理财问题本质上就是一场猜谜游戏,因此在这个问题上其他经济学家也并没有表现得更好。我曾经要求聚在一起的几位经济学家共同讨论个人理财问题,在短时间内对一个假想的、40岁的人的消费平滑问题给出答案。我给他们提供了相关信息,然后观察他们的表情。他们看起来相当沮丧,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将会给出一个非常错误的答案。那时他们似乎意识到:即使像他们这样具有财务知识的人,也无法仅仅通过大脑思考就做出正确的财务决定。
经过精确计算的、计算机给出的答案是:每年75589美元。与会专家给出的答案从3万美元到13.5万美元不等,平均算下来也与计算机得出的精准答案相差1.5万美元以上。
做财务决定如此困难的第二个原因是:要做出正确的财务决定,我们需要能正确地理解和掌握政府制订的福利和税收计划。然而,在美国,这显然是一个过高的要求。以社会保障体系为例,美国的社会保障体系囊括了2728条规则,以实现对13项福利的管理。然而这些似乎还是不够,与之配套的项目操作手册还包括了数十万条具体规定来进一步细化这2728条规则。如果再考虑联邦和州所得税体系的复杂性,事情就会变得令人抓狂了。如果不能熟练掌握和运用这些条款,我们怎么可能实现终身福利的最大化,同时让终身税收最小化呢?
关于为什么财务决定会如此困难,我认为的第三个原因是什么呢?回到我最初所说的,财务问题是复杂的。我们必须决定未来在不同的资产上该花费多少钱、储蓄多少钱、投保多少钱和投资多少钱。而且,我们还必须考虑现金流限制、前面提到的令人抓狂的税收和福利规定,以及令人头疼的“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并在这些约束条件下做出财务决定。
那么,什么是令人头疼的“鸡生蛋还是蛋生鸡”问题呢?
举个例子来说明,支出和税收,孰先孰后?两者其实互相依赖。我们在一段时间内能花多少钱取决于我们在这段时间内缴纳了多少税。但是,我们在一段时间内缴纳多少税,又取决于我们在这段时间内花了多少钱。[4]
28年前,当我第一次潜心开发一个实现消费平滑方案的计算机算法时,因为同时要考虑现金流限制和我们复杂的税收和福利系统,我真的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要解决这个问题我似乎毫无头绪。但是,就像我们在波士顿常说的那样,“黎明在马布尔黑德升起”。(马布尔黑德是波士顿北岸的一个小镇。)我突然开了窍,领悟到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一次完成一个任务、解决一个问题,将每个任务的结果作为下一个任务解决的输入条件。后来我将我的算法命名为“迭代动态规划”,并为它申请了一项专利。(顺便说一句,动态规划是工程师用来调整导弹和太空飞行器飞行路线的一种技术。因此,要做出完美无缺的个人财务决策确实需要火箭科学的加持。)
迄今为止,我已经用了数十年的时间,来开发基于经济学的、能帮助我们做出正确个人财务决策的计算机程序。[5]我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我的研究,同时也是为了帮助我的软件公司——经济安全规划有限责任公司,打造一款个人财务规划工具。我们公司的主要产品MaxiFi Planner是本书的幕后明星。如果把这个已经非常高效的程序的所有代码打印出来,需要足足3500页纸。这个数字再次证实了我们已知的一项事实:财务问题的确非常复杂。
MaxiFi Planner能够为安全地获得更多财富、降低财务风险、提高生活质量的目标提供基础指导。但是请读者放心,本书并不是冗长的软件推销软文。本书的内容自成体系,不需要使用软件。在本书中,我会告诉你经济学在通用层面以及MaxiFi Planner在具体操作层面各自会开出怎样的理财药方。至于我在书中所举的例子,它们是以MaxiFi Planner的计算为基础的,因此,计算结果将非常精准。
有了这种基于经济学的财务规划工具的帮助,我们的收益将如施了魔法般神奇增长。这就是为什么我给本书如此命名,以及为什么我非常愿意展示我的金钱魔法。我也渴望能够证明:经济学家除了研究人们的金融“错误”,还能够做更多的事情。我们也可以提供治疗金融病症的“青霉素”,也就是确保你能够安享稳定、安全和更高的终身生活水平的方案,这正是我在接下来的篇幅中将要展现给你的内容。
[1] 1英寸=2.54厘米。——编者注
[2] 1码≈0.91米。——编者注
[3] ValueWalk,“A Brief History of the 1929 Stock Market Crash,” Business Insider,April 8,2018,https://www.businessinsider.com/the-stock-market-crash-of-1929-what-you-need-to-know-2018-4?op=1.
[4] 我们如果支出得多,就会储蓄得少,资产收入就会减少。因此,未来的税收负担就会降低。
[5] 注意,我用其中一个程序计算出了我给经济学家同行们出的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