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岩上村坐落在鹿县西北部,是乌蒙山脉与苗岭山脉的衔接地带,山多沟深,出门就是山,每两山就夹有一壑,山山相连,壑壑相通。
于是,人们怀疑山下全是空的,那些隔在溶洞间的枝蔓和柱石像山的五脏六腑,溶洞像山的嘴巴在吸纳天地之气,又像是山的胃在吸收日月精华。
岩上村的西面是河,叫北盘江,与东边一路穿峡而来的乌江把岩上及其附近的村寨围在了一起。东边是出村的要道,要去县城,就得出流坝镇再步行五六十公里,到新场乡后才能坐上汽车。
岩上村以前不叫村,叫屯,几户人家聚集在尖尖的岩山上,都是从外面逃难来的外地人,大家都是抱着这里边远偏僻,不会被人发现不会被欺压的心态来到这里。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每个山上、山下都住着人,形成了寨子,人们就以先有人住的岩上为村名,所以就喊岩上村了。
最先来的人家,主人叫陈钦。陈钦带着妻儿来到岩上的时候,这里荒无人烟,目及之处都是大山和森林。看着这个边远偏僻的地方,他认为找到了安身立命之地。
他们选择建房的地方背靠悬崖,悬崖背后的下面是滔滔河水,作为河岸的悬崖有溶洞,可以直接通到东西河岸,如出现什么险情或遇土匪打劫,可以到溶洞里避难。
他们到后,白手起家,什么东西都要准备,能自做的就自做,实在不能自做又必须要用的,就翻山越岭去镇上集市购买。
临时搭建草房,在背靠悬崖的一个地方,那时山上树多,草又茂密,只要动动手,三两天就能搭建一间木屋草房。
解决了住的房舍,吃的问题就不用愁了,山上野物多得是。
陈钦平时带着两个儿子在周围的林中捕猎,每天都有不少收获。有野鸡、野兔,有时能捕上獐子、野山羊,还能捕到獾。獾虽不能吃,但可以用来熬油,用它敷在到处是裂口、到处冒血丝的手脚上,好得很快。
对吃不完的野物,他们把品质上好的挂在柴火上炕,熏成腊肉贮藏;把一些边角拿到小镇上卖,换钱来用。
岩上虽然岩多,但相邻之间也有一些空地,看去虽窄小,但种些苞谷、洋芋、高粱、小米、豆类根本不是问题,还有一些稍为宽敞的地方,可以开垦为田。他们在打猎之余也在岩旮旯里填泥,把岩山装点成了小块小块的土地,如堆砌的金子。
陈钦来时就仔细看过山势,虽然崖顶没有水源,但他们住的房子后面的岩缝隙却有水渗出,汇成一股手腕粗的泉水,汩汩地从屋后流到屋前,淌去山下河谷。这股水不要说一家人用,蓄积起来,三四十家都用不完。
眼看儿女渐渐长大,家私也逐渐多了起来,陈钦又开始着手另建新房。
陈钦稍往老屋的侧边移了移,又带着儿子凿岩备石。石材采集好后,先把疙疙瘩瘩凹凸不平的场地砸平成篮球场大小,中间为乒乓球室大的堂屋,两边再砌成田字形的厢房。
砌好了地基,他们在地坎上挖个簸箕样大的火坑,在火坑临坎的一边下方抠了个方形的门洞作为灶门添柴通风。然后把一块块干柴放在炕的底下,在柴上放上一块块不规则的碎石,再在碎石上面敷上一层黄黄的稀泥,远远看去像地面上撑开的一把黄雨伞。
从灶门点上火后,持续不断地加柴烧个把星期,直至把上面的稀泥烧得开花迸出火焰,岩石熔化才停止。
等火冷却下来,再把烧得由青变白已熔化了的碎石一块块刨出来,用冷水一激,随即一股青烟溅起,再用锄头轻轻一拍,石头瞬间像开了花,变成了石灰。
他们用石灰掺上稀泥用于砌墙勾缝,再用纯白的石灰粉刷墙面,一间漂漂亮亮的石墙房就这样砌成了。
陈钦领着两个儿子建了间大房还不满足,他们还如法炮制地在大房的左右各修了间厢房,使自己的住房变成了“U”形结构,远远看去像个庄园。
陈钦和儿子的亲身实践,把自己锻造成了技艺娴熟的石匠,不断逃难于此的人们便请他们帮忙造屋,他们也积极地给予帮助。
在那山河破碎的年月,陈钦经历过生死,在他看来,人只有平平安安生活才最重要。他常教育两个儿子,人无精神不立,人不仅要心正,还要身正,只有心正和身正,才能走上正道,自己的精神才能立得起来,才能有为了国家和民族利益不惜牺牲自己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