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土匪张山
解旺子高一脚低一脚的山里窜行。由于土质和干旱的原因,多数山上都是光秃秃的,只有少数山上零星有树木。有树木的山上,某个角落里必有丛林。这是大山的秩序,也是他得出的经验。
尽管走了许多路,解旺子现在寻找猎物的这座大山,是个坡形,接近山脚下,有个拐沟,沟里有一片高高低低、歪歪扭扭的山林。
解旺子就在这片山林里慢慢寻找,走一阵,停一会儿,眼睛不停的在四处瞄和扫,在树上树下的盯,尽管风一吹,树上的雨滴掉得使他睁不开眼睛,但只要听到鸟叫声,瞥见它们的影子,他总能一弹弓将其打翻下来。
三个多时辰后,解旺子的脚几乎成了泥块,裤子湿的粘在了腿上,但运气还算好,可能是多日无人打猎的缘故吧,他顺利地打到了两只山鸡和一只野兔。
解旺子提着猎物,上了山,沿着泥泞的山道往回走时,听见有人叫:“旺子!”
他转头一看,是村上长他三岁的伙伴邵喜才,还有同岁的宋飞飞。因邵喜才在城里读书,平时见面的机会少,加之山里的人户不太集中,东一家西一家的,有的庄靠庄,有的背靠背,有的在这个旮旯那个拐沟的,形成居住群落的,除非是同族人。
邵喜才打着一把黑伞,一路小跑到了解旺子跟前,说道:“哎呀,雨下了这么多天,人心里无聊的,我俩正准备来叫上你,去打猎呢,你可打回来了?”看了看解旺子手里的猎物,惊叹道:“收获不错啊。走,帮我再去打几只。”
“你知道我跑了多远的路,才打到了这两个?明天吧,明天我陪你俩出去打,今天肯定找不到猎物了。”解旺子说。
邵喜才说:“明天如果天不下,我就进城了。”
“进城干嘛?”
宋飞飞插话道:“喜才爹到教育局工作啦。”
解旺子好奇:“教育局?”
邵喜才说:“就是解劝学所,现在改为教育局。”
宋飞飞说:“听喜才说,明年县上有邮局和电话啦。”
“哦,我爷爷曾说,将来城里人住的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看来是真的了。”解旺子说。
邵喜才说:“肯定呀,现在是民国了,人的生活跟北洋政府统治的时代不一样了。看来,你爷知道的消息,都是我爷告诉的。我爷知道的事儿,都是我爹告诉的。我爹在城里工作,知道的消息可多了。”
解旺子忙问道:“啥消息,快告诉我?”
邵喜才顿时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先告诉你一个惊人的消息,陈珪璋你知道吗?”
解旺子忙点点头:“听我爷爷说过,是庆城县人,挺有本事,武功过人。曾在陇东镇守使署驻军统领谢有顺部下当兵,谢有顺被被西北国民军打败后,又在黄得贵部队任副官。后来,黄德贵也被西北国民军打败了。陈珪璋回到了庆城,与帮会分子赵文华结交在了一起。因他开赌场,混迹江湖,挣些不义之财,但在百姓中印象还可以。百姓推荐他举杆除掉庆城恶霸民团司令谭世麟,被谭世麟知道后,用兵追杀……”
宋飞飞立即插话道:“这个我也知道。民国17年那一年,陈珪璋逃到老北山保安县一带,在一个油坊当长工。油坊老板发现陈珪璋有谋略,言谈中流露出了除掉谭世麟的想法,就给了一支毛瑟枪,陈珪璋受到资助后,发展人手,靠打与征,加上收编各路山头队伍,很快就发展成了近万人……”
邵喜才说:“听我爹说,陈珪璋正顺风顺水时,被国民党西北军军长冯玉祥看上了,有收编之意,陈为了保存实力,同意改编。当时被西北军打跑的黄得贵,陈珪璋起兵后,把他从东北请了回来,当他当司令,自己当副官。现在听到冯玉祥要收编陈珪璋,他不同意,陈珪璋派营长杨德春,护送到环县河连湾。黄得贵带一连骑兵赴固原,与李富清民团合作,另建一支地方武装。”
“而陈珪璋被改编为‘国民军第四路暂编第一旅’,他任旅长,驻扎西峰镇。不久,西北国民军东调,留守力量薄弱,陇东重镇平凉陷入土匪王富德、吴发荣等部的包围之中。陇东行政长官兼绥靖司令杨承基,派代表向陈珪璋求援,陈珪璋于民国19年5月全军开拔,进军平凉,帮杨承基解了平凉之围。但是,陈珪璋这时候野心膨胀,借故杀了杨承基,收编了杨的所有武装,坐镇平凉,被蒋介石收编为陆军新编第13师,认命为‘甘肃第一路警备司令’。从他起兵到当了三四万人的警备司令,也就不到四年时间。民国二十一年,也就是去年正月十五,陈珪璋帮国民军杨虎城的部下孙蔚如攻打兰州后,被孙蔚如推下了井,死了。”
“啊?”解旺子听到这里,大吃一惊:“为啥?”
“我爹分析,陈珪璋的死,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可能与陈珪璋的政治立场左右摇摆有关。他被蒋介石认命为警备司令后,穿梭在蒋介石、杨虎城、冯玉祥之间。在蒋介石、冯玉祥、阎锡山中原大战有了分晓后,他却打出‘陇东路联军司令’的旗帜,与甘肃各地方势力结成‘甘肃联军’,通电反冯,与西北国民军完全对立。而且吸纳了一些共产党员在他的部队供职,就像刘志丹、谢子长,都当过他的旅长,最后两败俱伤,只有蒋公渔利,自己却落了个身亡功败的下场;另一种原因,他是杨承基请到平凉的,按理说杨承基是他的贵人,但他要了贵人的命,收了人家的兵,在蒋介石心目中,陈珪璋是个两面派。这是我爹这么说的。”邵喜才说。
“对呀,就从他对待杨承这个事上看,他活该被推下井!我爷爷说,人活在事上,有一定要有正和义的一面,不能这山看见那山高。”解旺子说。
“陈珪璋被活埋的消息开始被封锁着,最近才公开。”
“哦,你还有啥好消息?”因为邵喜才的爹在城里工作,他又在城里读书,消息比较灵通,他说的这些事让解旺子倍感好奇,因此又问道。
“这几年,老北山出了两个闹红的人,一个叫谢子长,一个叫刘志丹,你听没有?”
“听说过,我爷爷提过。”解旺子说。
“这两个人好厉害啊,故事可多了……”邵喜才算说的,听见路边的树上传来了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抬头一望,忙说:“旺子,听飞飞说,你打弹弓打的好,这树上有麻雀,打一下,让我看看?”
解旺子抬头看了看,拿起弹弓,瞄了瞄,只见嘣的一下,一只麻雀应声掉了下来。
邵喜才赶忙跑去捡起麻雀:“你技术这么好,如果有个枪,枪法肯定也好啊。”
宋飞飞说:“那还用说。别说旺子,要是我有个枪,我也会打。”
邵喜才说:“那你们去跟赵老五混吧,他手下有三个大队,我有个表哥叫敬麻子,就是赵老五手下的中队长。”
解旺子眼睛一睁说道:“赵老五可是土匪呀。听我爷爷说,赵老五是老北山比较大的土匪,还有一些小土匪队伍,藏在狼儿滩一带,到处抢劫打人。你的意思,叫我去干坏事?”
邵喜才微笑道:“我就说说嘛,你不想当土匪,可以参军。”
解旺子说:“我爷让我跟他学艺呢,暂时不让我离开他,说我年龄小,还需要他管教。”
邵喜才说:“你爷挑灯影是个把式。我爷昨天还说,想叫你爷支起摊子,给大家挑个灯影呢。雨下的,待在家里,感觉头上都长毛了。”
“也行啊,叫你爷去动员我爷吧,正好我爷这几天心里有些焦虑,晚上睡不着,今早上,一个人还唱段子呢。”解旺子说:“我爷有好长时间没唱灯影戏了,估计他心里也憋得很了。以前收成好的时候,他一年两次出门,前季一次,后季一次,走乡窜村,唱的很精神。这两年,天灾人祸的,写戏的人少了。原来打算今年后季,准备出去呢,结果雨下的,庄稼都孽了……”
邵喜才突然像想起什么,提醒道:“对了,以后你若跟上你爷唱灯影,可不要走得太远。尤其不能到东南去。听说老北山有个叫张山的土匪头子,因经常在定边一带流窜,抢劫,杀人,现在被赶到了南面,正在招兵买马呢。”
“张山是哪里人?”解旺子问。
邵喜才说:“具体不知道,反正在老北山混了几年了,无恶不作。”
解旺子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邵喜才说道:“我爹说的。”
解旺子和邵喜才、宋飞飞聊了会儿,就回家了。刚下了坡道,见妈妈戴着草帽在院边站着,浑身湿漉漉的。看到儿子,母亲高兴地说道:“我娃总算回来了。雨下的路滑的,沟里有些地方踏上去酥,我怕你出危险,心都吊在口里了。”
“没事,妈,今天运气还不错。”
“你快进去把衣服换了,妈烧锅时,给泥把衫子烤一下。”
很快,在妈妈和大妹妹的忙碌下,有着山鸡和野兔肉的午饭做熟了。
“旺子,上去叫你爷吃饭。”
解旺子光着身子,趴坐在炕上,在教三妹雪雪认字。听见饭熟了,立即下炕,穿上衣服,上去扶下了爷爷。
“爷,今天你多吃点啊,多吃肉,你身子就硬朗了。”在下坡时,解旺子叮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