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40.临终关怀.其之五
这还是菅野第一次来到刑事部长小田切的家，在远离市区的郊外有一条微微倾斜的坡道，而在这条坡道的尽头便是一座和风庭园。庭院两边是整排的白色墙壁，把庭院内的一切都隐藏了起来，只有在冬天依旧活跃的深绿色松树会冒出头来。
菅野快步走到坡道尽头，漆红色的大门紧闭，坐落在门边的石灯闪烁着微弱的灯光。菅野刚想叩门，大门就被从内侧打开，身穿传统服饰的年轻女佣打开门，将菅野引进庭院。庭院内小桥流水，时不时还能听到惊鹿发出的脆响。庭院深处植着数颗梅花树，数朵梅花已经迎风绽放。若是辅以雪景，想必别有一番风味。
可现在的菅野没有驻足欣赏的心情，因为他知道，在这日式传统建筑的深处有一头发怒的老虎打算咬断他的脊柱......
年轻女佣叫菅野在玄关处脱下鞋，细心的菅野注意到玄关处除了一双男人的鞋，还有一双摆放整齐的女士中跟鞋。外形简朴，简单实用，并不符合部长夫人的形象，反而更像是女性同僚会穿的鞋子。
看来今晚不止有他一位客人。
菅野被女佣带着穿越木质长廊，来到了一间房间的纸门前，女佣并没有直接开门，而是在征得屋内人的允许后才恭敬地拉开纸门，放菅野进去。
而菅野前脚更进去，一沓白纸就甩在了他的脸上。
“——给我好好看看！”站在会客室北侧的小田切怒吼道。
身后的纸门被缓缓合上，菅野弯腰捡起地上的白纸，发现这竟然是《东洋新闻》明天早晨将要刊发的样版。
而样版的头条把菅野吓了一跳。
“受本厅警察诬陷，受害者自杀以证清白。”
而标题底下的小字全部都是围绕这一点展开论述的，甚至提及一个月以前的工藤新一事件——要知道工藤新一的死被警方断定为意外造成的风波依旧没有平息，现在又出了这档子事儿，也难怪小田切会这么着急上火。
不过最要命的还是《东洋新闻》直接引用了死者遗书的内容，将矛头指向了在本厅刑事部任职的X警部。虽然没有直接指出这个人是菅野，但范围已经被缩的很少了——毕竟当天出现在事件现场的“刑事警察”只有菅野一人。
“看完了吧？有什么要解释的？”
“这是诬告。我既没有逼问糠谷，也没有指认他是凶手。”菅野将样版攥紧手心。
“那你跟他说话了吗？”
“我问了他几个问题。”
“这些记者只会看见你和他说话了，明白吗？”
“抱歉。”菅野低下头颅，向部长诚恳认错。
“我把你调回刑事部，不是为了让你给我惹麻烦！！一天到晚净填什么乱！！！还真是多方面的难为我啊！”面对小田切的斥责，菅野缄口不言——他没有立场和部长顶嘴。
当然，他也注意到了房间另一个人，一位身着西装的长发女性跪坐在矮桌前，默默品着茶，仿佛这场骂战和她毫无关系，她只是来看戏的。
小田切也注意到菅野在看那个女人，于是暂时收起怒火，向菅野介绍起她的身份：“这位是広报课的课长泡坂夏生，好在是她和《东洋新闻》的主编关系好，这才从他们手里要来样版，为我们争取到了时间。”
菅野对着这位年轻的课长微微鞠躬，对方也默默地点头示意。
“——时间？”
“你这混蛋小子！你以为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再过几个小时，你手里的样版就会被印成明天报纸，然后分散到各个报刊亭和订阅人的手里。到时候我们警视厅，我们刑事部就会因为你一个人成为笑柄！”
“抱歉。”
“少给我废话！找到那个写稿的记者，叫她把稿件撤回来。我不管你打算怎么做，你是跪在地下求她也好，还是找到她什么把柄威胁她也好。如果明天这件事情见了报，你就不用再回本厅了！”
菅野看了一眼标题下面的记者名。
——泽口敦子。
“敦子......”菅野眯起眼睛，猛然记起他数天前在新宿DELUXE酒吧偶然听到的纱奈酱安慰客人时的话。
——“哎呀真是的，敦子也不要伤心啦！明明是这么优秀这么可爱的女孩儿！都是你的上司不好！明明已经是地中海了，还要对年轻女孩儿指指点点，脸皮真是太厚了！连自己生活都没法自理的恶臭大叔还要去苛责别人的报道，真是臭不要脸！”
（注：出自C17）
“敦子”、“报道”......
当天那个喝闷酒的女孩儿是一名撰稿记者！
难道她就是泽口敦子？
“你还在这儿傻站着干嘛！赶快滚出去想办法去啊！”
菅野回过神来，对着小田切深深地鞠了一躬，将报纸的样版放在地上。
“——拿走那个脏东西！”
“是。”
菅野握紧报纸的样版，忧心忡忡地离开会客室。
XXX
在去往新宿的路上，菅野想方设法地联系上了《东洋新闻》的主编，并向他询问报纸的事宜。当然，他并没有说自己就是遗书里的主人公“菅野信之”，而是谎称自己是警视厅広报课的一员，想要深入了解一下情况，以“制作应急预案”。
当然，他也旁敲侧击了一下主编的口风，判明了他在此事上的立场。
这件事对于《东洋新闻》来说是非常珍贵的“独家新闻”，如果故事的真实性没有问题，一定会在明天见报的。虽然听上去很艰难，但是菅野找到了突破口，他必须想办法让那个叫“泽口敦子”的撰稿记者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他要到了泽口敦子的电话，但怎么打也打不通，对方好像有意不接她电话。而主编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泽口敦子的住址——“要侵犯隐私了哦，警察先生。”
菅野在一筹莫展之际走进DELUXE酒吧，一抬头，就见到一位头戴报童帽的短发女孩儿坐在吧台前——菅野认得，她就是那天被纱奈酱叫做“敦子”的女性，相比于前些天的苦闷，今天的她看上去心情很好，神情激动地和纱奈酱聊着天儿，看上去幸运之神终于眷顾了她。
纱奈酱见到菅野走进来了，和他打了一声招呼。
“——这不是菅野嘛！好久不见了，请坐请坐。”
一听菅野二字，短发女孩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一边用手压低帽檐，一边向纱奈酱推脱说自己还有事要先走了。她跳下吧台椅，转身就跑。结果却被一直在盯着她的菅野一把拽住。
“泽口敦子。找你好久了。”
敦子眯起眼睛，看到菅野的“阎王面”，吓得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