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俏船娘
1
西湖东岸澄水闸下。
陆敢、杜渊二人正靠着长桥栏杆歇息。这大石桥桥面用整块大石铺成,显得宽大严整。山上流下的汩汩春水,穿过桥北红栅栏构成的水闸,再经两方形桥洞下飞泄而出,碎银飘雪一般,甚是清冽可人。只是两人的心境委实不好,查访了大半晌,却没有尸源半点消息,不免烦闷且失望。
“哥哥可记得,宋大人早上问起潘邦的举止?”杜渊正折下一根柳条,在桥栏杆上无聊地甩打着。“潘邦得宋大人恩准,不用每日到衙门画卯,但是这厮每日却行踪全无。小弟偶然在街头和他打个照面,觑得这厮无头神一样,忙忙碌碌却魂不守舍,不像是为了公事。”
“休说是你,便是朱观察也寻他不得。”陆敢笑道。
“昨日清早在府衙角门,小弟差点和他撞个满怀。你道怎地?从他袖子里掉出两件妇人的锦绣。我眼明手快,急忙抢了一件在手里,原来是一方手帕。我追问他端详,他红着脸硬是不讲,扭头就走。我就拿走了这个。”杜渊从怀中掏出来帕子递给陆敢。原来是一方玉色绫琐子地儿销金帕子,甚是精美。
“他有个相好,唤做惜惜,在清冷桥南瓦子里。这莫不是送给她的?”陆敢瞥了一眼,把帕子丢回杜渊。“这小子倒是挺舍得银子的。”
因为时疫,街道上行人寥寥,这时从桥东走过来一个货郎,不免引起两人的注意。这货郎四十岁上下,中等身材,左手摇着一柄拨浪鼓,腰下带子上挂着绦子、荷包。他走到桥右的石碑旁,把肩上挑子放下,一面歇息,一面打量着石碑上面镌着的“澄水闸”三个朱红大字。
杜渊百无聊赖,便踱过去打量着那挑子。挑子左右各有一个带提梁的箩筐。其中一个箩筐贴边排着三溜儿书:《尔雅》、《孝经》、《唐音》、《天宝遗事》等,外侧挂着腰鼓、皂靴、儒履、毬、竹马马头。台面上挂着滴珠式耳环、蝴蝶、凤簪、龙首簪子、珠翠花朵、梳背儿、珠帘梳、网巾圈等各式首饰。顶端闹竿上悬着彩幡、彩旗、假面,又有小琵琶、小笙、小弓。
另一个箩筐边上搭着五色线带,挂着酒络、茶筅、葫芦、锄头、箩筐边放着食盒、果盘、蜡烛、插着孔雀翎的花瓶、香炉、鹿角、砚屏、酒注、把镜、奁盒。箩筐底下一层瓶和罐。提梁红绳系着剪刀和裁纸刀。竖起的竹竿上拴着帽子、纨扇、鹅毛扇,钟、铃、鼓、拍板、卷轴、镰刀、饭勺,一侧的两根闹竿上挑着悬丝傀儡。这挑子简直就是一个百宝箱,林林总总,令人眼花缭乱。
杜渊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另一个玩玩,觉得很是好玩。货郎见这个公人颇有兴趣,急忙凑了上来,手里捧着几样首饰。“这位公差大哥,给家里娘子带些头戴吧?”
陆敢走过来,“这小子还是光棍一条,他家里哪里有什么娘子!”一面拍拍肚子:“饿了。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去处?”
“回两位大哥,若说是好吃,李婆婆杂菜羹、贺四酪面、戈家甜食、脏三猪胰胡饼都极好,不过都在城门口,须走多半个时辰。这最近处的是湖上宋五嫂的鱼羹。”
“倒是忘了这家!”陆敢一拍头,“听闻她家鱼羹甚美,你可曾尝过?”
“高庙皇帝都夸这宋五嫂的鱼羹美味,自然是好了。小人倒是没尝过。”货郎继续陪着笑脸。淳熙年间某年三月,太上皇泛舟湖上,买湖中龟鱼放生。他偶然有兴致,想尝尝这湖上的饮食。于是着小内侍用彩旗招引,招湖上买卖人等。其中有宋五嫂,本系东京人氏,随驾来江南。太上皇品其鱼羹鲜美,又念其老,赐金钱十文、银钱一百文、绢十匹。由是这宋五嫂鱼羹就知名了。宋五嫂自然早已逝去,现在是其孙辈在经营着其家鱼羹。
“但不知这宋五嫂的鱼羹在湖上哪里?”
“喏,在丰乐楼下那边,插着白旗的几只小艇就是。”
2
杨府案子一下子有了两条新消息!
石瑜又查访了西泠桥水闸,竟然有所收获。杨家大姐失踪当日(正月十九日)未时,有一条蚂蚱舟从水闸处划入内湖。那驾船人唤作牛二,说道是内湖小吴园雇他去采运莲藕,手里还拿着小吴园周主事的名帖,于是守水闸的官差就放他进去了。这条船一直没有返回,那些差人疑他从断桥方向出了内湖,也没有多理会。上次查访时正月十九日当值的差人又忘记了这条蚱蜢舟,因此错过。
但是据上次查访,十九日午后至次日晨,没有蚱蜢舟经过断桥处关卡,且沿内湖两岸的上船亭、泊船码头、芦荡荷塘里都寻觅不到这只船,这条蚱蜢舟鬼魅样凭空消失了!这条船肯定与杨家大姐的失踪有干系!
这第二条消息更为重要:杨府中突然走失了一人。
今日一早,杨府中孙主事差人拿着名帖来请郑勇和石瑜,孙主事把他们请到上次小宴的“袖风”堂内。简单寒暄后,孙主事着人上了茶,便屏退下人,直入正题:
“今日请两位大人来,是因为这园子里发生件蹊跷事。小的担心此事与我家大姐的失踪有干系,因此急忙禀明我家主人后,请两位大人过来一探究竟。”他略微停顿了一下,“昨日园中走失了一人,四处寻访不到,甚是蹊跷。”
“谁人走失了?”郑勇正端着杯子抿着茶,慢条斯理地问道。
“一个名唤尹海的艇员,是甘府的人。”
“尹海?”郑勇和石瑜交换了一下眼神。“莫不是上次列入怀疑人中的那个?”
“大人真好记性!正是此人。今晨甘家艇队出艇时,寻不到这尹海的身影,领头人急忙着人在园内四处打听,竟然查寻不到。再一打听,昨晚收艇时尹海尚在,只是晚膳时他没来吃晚饭,夜间几间舍内都没有见到他的影子。当时也没有人在意,不以为有异,也不知这厮何时走了。”
竟然没有人记得这个尹海是何时消失的?!这倒也不奇怪,因为甘府这十几个艇员彼此间并不熟悉。去年陈内侍被贬斥后,甘内侍才趁机得宠。为了在端午赛艇会上讨圣上开心,甘内侍于年前才急匆匆成立了一个艇队,这些艇员和教习相识不足两个月。这个尹海也是来自别的府邸,据他说参加过几次赛艇。这尹海平素里独来独往,孤魂野鬼一样,和旁人绝不来往。
“可派人去甘家找过吗?”
“回大人,在下已使人去问过,那里李主事也很诧异,没有见这汉子回去。”
身为大内总管的甘内侍虽说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为人却随和和善,平素待客总是笑眯眯的样子,一副大肚弥勒佛的表情,全无半点架子。他府中园里的人管教甚严,口碑很好。前些日子去他园子里查访时,宋大人提前也与甘内侍打了招呼,甘府的人全力配合着临安府的差事,并无一点不畅。
“这个叫……尹……?”郑勇忽然忘了名字,略微有些尴尬。
“回大人,叫尹海。”
“李主事可知道尹海的其他落脚处?”石瑜会意,接着郑勇的问话。
“据李主事讲,这个尹海当日是拿着史相府里余主事的书简来的。甘府首次招艇员,时间又急,巴不得有艇手来投靠。这尹海又有史府的引荐,面子上推辞不得,李主事就留下了他。后来看这尹海确有一手水上的好功夫,也就不再多问了。后来甘家艇队一直在我家园里住,尹海没有回过甘家,其他底细李主事浑然不知。”
郑勇和石瑜相互望望,颇为失望。这尹海人已走了,死无对账,这可算不得是什么好的消息。
“大人莫急,这尹海身上还有更蹊跷的事情呢。”孙主事看出了两人的心思,冲门外招招手。
两个二十多岁的后生进来躬身施礼。郑勇打眼端详,两人身着红衣艇手打扮,身高六尺,体形仿佛,都是浪里白条样臂膀,应是水里高手。一个敦厚朴实,一清秀机灵些。
“这是我家艇队的后生,一个唤作尹潮,一个唤作尹江。”孙主事介绍说。“尹淮,你向大人禀告吧。”
“好让大人知道,这个尹海是假冒的!”
“此话怎讲?”郑勇和石瑜一惊,不约而同地放下茶盅。
“这汉子平素独来独往,甚是诡秘,和我等没有交往。三日前,我等在用午膳,他可巧坐在我桌上。有人顺口问起他的籍贯,他自称是钱塘县侍郎桥附近牛家村人。可巧,小的两人以前也是牛家村人。”这个尹潮的确口齿伶俐,虽然有些怯弱,但是说得条理分明,他指着旁边的尹江。“小的二人听闻后不免又喜又惊。喜的是我们村里的确有个尹海,小时是我们的玩伴,我们仨常在一起玩耍、弄水,甚是稔熟。不幸十二年前,钱塘发大水灾,牛家村被淹,全村人为躲洪水七零八散,天各一方。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见他。惊的是这个尹海全然不似儿时的模样,连语音、相貌、神态都颇不同,怪道我们识不出来。”
郑勇抿了一口茶:“你疑心这个尹海有假?”
“这个小的不敢妄猜,但是确实有些疑虑。”
“这个尹海离开牛家村十二年了,相貌、神态大变也是合情合理的。”郑勇屈指算了一算,站起来,踱着脚步。
“大人,还有一点可以佐证,”尹潮指指尹江。“这园子里大姐身边的丫鬟小红是尹海和他两人从江里救起的,小红当时被尹海的老娘收养。我两人、小红、尹海四人常在侍郎桥一带玩耍。十二年前,牛家村水灾后,尹海家贫,无奈将小红又转卖他人,随后辗转入了杨府。老天开眼,我等三人又重新聚在杨府。”郑勇、石瑜上次在这里听说过小红浮江的传奇故事,不想当年竟然是被尹海和尹江救的,心里不由啧啧称奇。
尹潮不似刚开始讲话时的怯弱,目光清澈而镇定。“和尹海相认后。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我们没有告诉他小红也在这府里。小红知道寻得尹海后也是欢喜得很,当天晚上我们就约尹海出来和小红相认。不想见面后,她也觉得这个尹海的相貌、神态与她那个记忆里的哥哥都颇不同。谈及当日旧事,这个尹海支支吾吾,仿佛茫然不知,甚是蹊跷。”
“第二日……这个尹海就走了。”久不做声的尹江总算吐出一句。说话战战兢兢地。
看来这个尹海委实是冒名顶替的!
“这厮还鬼鬼祟祟,常搭讪我家大姐。”孙主事说。
“此话当真?”郑勇和石瑜二人同时惊呼。
“我家大姐失踪次日早晨,”尹潮不失时机道:“天刚麻麻亮,小的在内湖边小解,瞥见大姐院子东门口有一绿色人影闪过。现在仔细回想,就是尹海这厮。”
3
宋慈听完郑勇和石瑜的禀报,沉思半晌。
郑勇看了一眼石瑜,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可还记得王公妻子吃人拐走的案子不?”
“你的意思是,这尹海伙同那个不见踪影的牛二劫走了杨家大姐?”宋慈摇摇头:“杨家大姐怎的会半夜起来,打开房门,心甘自愿被尹海这帮小人劫走?”
石瑜忽然想起那个啄木鸟的故事,差点笑出来。宋慈觉察到了,“你想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听了石瑜的故事,宋慈点点头。
这芸娘消失得很有些蹊跷。芸娘当夜许是约会情郎,因此心甘情愿地随人走了,这牛二和尹海或许是那情郎雇的,这就说得过去了。只是又有疑问,那牛二躲到哪里去了?那尹海为何天明时分在闺阁门口窥探?若是牛二和尹海冒充情郎诳走芸娘,那情郎为什么没报官?这里一定有什么端倪在里面。
找到这个情郎是关键!看来还需要到杨家去查访一下……
“甘府那边,剩下那两个可疑人,卞福和陈小四,可有什么异常?”宋慈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卞福与陈小四住在同一舍内。那个卞福貌虽憨笨,但是常常偷出园子去,似乎在外面干些别的勾当。另外一个叫陈小四的巧言令色,干活倒是不惜力气。这甘家艇员都是新招募来的,彼此间都不熟悉,连李主事也说不清的。”
杨驸马府的艇队组建四五年了,艇手们彼此熟悉,皆都来自临安周边府县,甚至同一村。
“陈小四是通过经纪人招募的,来自淮南。”石瑜补充说,“卞福是自荐的,据称是关西人的后代。那个尹海……也可能是假尹海,有史相府余主事的推荐。我们已去史相府查访了,那个余主事已离开相府了,其他人均不知尹海的来由。”
“这卞福、陈小四不可轻易放过。”多年办案的经验告诉宋慈,现实总比表象复杂和诡异得多。富平之战后,原来驻屯关西与西夏人作战的西军多数撤退入兴元府和蜀中,其家属和大批关陕人也随军南迁。七八十年后,在临安府内的康裕坊(由左一北厢管辖,俗呼八作司巷,与后市街、吴山北坊西相对)和修义坊(由左二厢管辖,俗呼菱椒巷,即肉市)形成两个关西人的聚集处。
“着各处小使臣领着,你们到八作司巷和菱椒巷去打听下卞福的消息。”郑勇、石瑜恭敬领命。“右二厢闻扇子巷、甘泉坊、相国井巷口,井亭桥对面有两淮人的经纪处,那里也许可以打探出陈小四的底细。”
“还有一点想让大人知道,那绿衣人未必就是甘府的人。”郑勇忽然想起一点。
“此话怎讲?”
“我们问过甘府的李主事,甘府的艇手每人原发有两身绿色衣服,但据我们查检,大多数艇手现在只有一身绿衣。有些是拿去修补尚未取回的,有些是晾晒时遗失的,许是吃偷儿窃走了。杨家艇手也是两身红衣,但其衣服一般央其熟悉的丫鬟们浣洗,又在自家府里,倒没有短失的。莫不是他人有意穿着绿衣来作案呢?”
“这倒也是,穿着甘府艇手的衣服进出杨府时不会招人怀疑。”宋慈点点头。只是这嫌疑人的范围不知又扩大了多少。“明日二月八,我和殿前司魏大人去江湖伟观,若有急事可以到那里寻我。”
4
西湖上的小艇尺寸相似,两丈上下,多数有三间带棚小舱。在船头均插着一面小旗,上面写着自家的招牌。
涌金门丰乐楼外水面上。许多只这样的小艇众星捧月般围着三只插着白旗的小艇,有如围着鱼食的一大群可爱的金鱼。这三只小艇自然就是宋五嫂家的了。
宋五嫂家鱼羹味道鲜美,高庙皇帝尝后赞不绝口。高庙皇帝听她口音是东京人,原来也是国乱时南迁之人。高庙皇帝更觉得亲切,因此赐她金银绢匹。从此宋五嫂家的鱼羹和黄四娘家的花篮一样,都成为临安的招牌。
陆敢、杜渊两人乘坐的小艇靠近那些艇子的外围,两人都注意到喧嚣之中的小异常。原来有两只划艇一前一后,把一条无舱的艇子堵在那里。划艇上四五个无赖子弟,俗称“帮闲浮浪汉子”,满嘴污言秽语,正在纠缠着被堵艇上的一位船娘。
这船娘乌云畔插着些素钡梳,穿一领白绢衫儿,下穿一条细麻布裙。她眉扫春山,眸横秋水,腰摆杨柳,天生一种风流态。杜渊不觉心里一动。
这孤身一人的船娘被这些无赖子阻在那里,无法脱身。她春面含怒,鬓角香汗淋淋。周围艇子虽多,但是客人们都在忙着买羹,或赏景听曲,竟然无人理会到这船娘的尴尬和无助。
杜渊大声呵斥道:“兀那汉子,敢在光天化日下造次!”如平地起个惊雷。
那几个浪荡子见陆敢、杜渊两人公人打扮,威风凛凛如怒目金刚下凡,不觉胆战心惊,急忙驱着舟人逃走了。那船娘凭空得了救兵,甚是感激,在船上道了声万福,柳腰一摆,划着小艇欲去。
“大姐且慢。”杜渊忽然有个想法,急忙唤道。船娘一愣,粉面回首,有些不解。杜渊探入胸中,将从潘邦处抢来的那条玉色绫琐子地儿销金帕子递了过去。“擦擦汗吧。”
船娘的粉脸突然更红了,害羞混着惊讶。她低着脸,悄悄瞄了一眼杜渊,秀目含情。“谢谢大哥。”
宋五娘家的鱼羹是鳜鱼或鲈鱼蒸熟后剔去皮骨,加上火腿丝、香菇、竹笋末、鸡汤等佐料烹制而成。出炉后,色泽油亮、鲜嫩滑润、味似蟹肉。陆敢大口尝着,连连称赞。杜渊则心不在焉,拿着勺子草草吃着,一边用眼睛瞄着那船娘的去处。
陆敢会意。他吃完鱼羹,把碗具递回卖鱼的婆子,随口问道:“大娘,可识得那位划船的大姐?”他指着远处那条艇。
“公爷说的是柳娘吧?她常在苏堤上龙王庙那边行船。”
5
钱湖门外雷峰塔下。
周强、李大有刚和净相院缉查铺里的铺头谈过,据铺头说这一带的乞儿都聚集在南屏山下南屏路一带。李大有环顾净相院内,素墙里蟠松密翳,堂阁朱檐高耸,钟磬阵阵入耳。
“这边厢寺庙云集,香客甚多,为什么他们要到那荒僻处讨饭食?”李大有有些不解。
铺头指着台下湖东南的寺观:“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看这下面的云涛观、普宁寺、上清宫,都是王公贵族常来上香的去处。这左手的净慈光孝禅寺、翠芳御园,更是圣上常临幸的去处。因此殿前司、州府在此巡查盘问甚严,乞儿们觉得甚是不便,也都不在这里讨食。”
南屏路这里有惠照寺、南屏兴教寺及其别院等众多寺院,这里也是通向绍兴府徽庙永祐陵、高庙永思陵的必经之处。地方颇为偏僻,无业流民、乞儿、无赖颇多,治安较乱。
一走进惠照寺别院山门,周强他们就感觉到一股诡异气氛:略显破败的山门,山门前的院子里荒草萋萋,院墙下或坐或卧晒太阳的乞儿足足有七八十人之多。几十双警惕的眼光紧盯着周强、李大有等人,如同一群伺机而动的野兽,让人觉得背上顿生寒意。
周强昂然从乞儿面前走过,逐个打量着他们。李大有紧跟其后,用手掩鼻,忍着乞儿们身上的馊酸臭味。一个中年汉子头发乱如鸟窝,裹着羊皮破衣,腌臜不堪。他突然拿起右手边靠着墙的竹棍,敲敲脚前的大碗,似乎提醒周强别踩住。李大有注意到他和周强两人迅速对了一下眼。
离开山门有一箭地后,周强吩咐铺头:
“有劳老哥,派几个眼明手快的兄弟来这里,将这些乞儿都带回去盘查,必然有收获。”
“大人何以得知?”铺头一脸惊诧。
“这里头有我的暗线,他刚才已经告知我消息了。”
铺头很惊讶,“大人,刚才我和你寸步不离,没见人告诉你呀。”
“蛇有蛇踪。老哥,你有你的眼线,我也有我的暗线,我和暗线之前有约定。”周强顿了一下,“你须晓得,暗线最忌讳和我们明地里接头,因此我须和他们实现商量好接头信号。刚才他用手势已经告诉我了,这群乞丐里有官府海捕的奸人。”
“大人真是英明!”捕头连连点头称赞,“明天是二月八,乞儿们都准备赶会去。赶早不赶迟,在下现在就着人去那里,杀他们个回马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