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来红

“现在人找到了，小公公，接下来我们应该去谢家堡了吧？”花家的马车真是大，软席软枕，泡茶的，洁面的，一应俱全，马车里坐了四个人，还是够陆小凤斜斜的躺着。

公输钥道：“是，顺便去接个人。”

花无颜道：“公子是要去接谁？”

花满楼道：“我猜接下来我们应该需要一个大夫。”

花无颜道：“为何需要一个大夫？你们谁受伤了吗？”

陆小凤道：“确实需要一个大夫，不管谢天是否真的借尸还魂，我都想知道其中原委。”

花满楼道：“只是，这件事的蹊跷之处，非一般大夫能够应对。江湖中名声大噪的，有三位。一位是出自关东，常年居住在长白山深处，号称‘死人活人都不医’的百草仙人，高百草，此人现在应该也近古稀了，但据见过的人说此人虽白发苍苍，却容颜仍是30岁模样。”

陆小凤道：“哈哈哈，这个人真是奇怪，‘死人活人都不医’，那做什么大夫？”

花满楼道：“当然是不死不活的人，死人已死不必医，活人活着无需医。”

陆小凤道：“哈哈哈，确实有道理。”

花无颜道：“第二位就是出自南疆，江湖人称‘在世扁鹊姬先生’，此人真实姓名无法人知晓，一手出神入化的切脉术闻名，据说他与扁鹊同宗，并且扁鹊本姓也是姬，所以才有个‘在世扁鹊’的名字。但是，这个人还有一个绝技，他可以利用蛊虫，祛除病人身上的病灶，不论大病小病。”

陆小凤戏谑道：“也不枉费你在妓院混迹了这么长时间，该掌握的江湖大小事，你可是都知道了，不如改个名字？不叫‘千面女’了，叫‘江湖百晓女’吧。”

花无颜瞪了一眼陆小凤，“‘江湖百晓女’的名号我可不敢当，花家的产业遍布中原，哪里还有花家不知道的消息。”

陆小凤摇摇头，心道，那也未必。

公输钥接口道：“这第三位就是我们要接的人。”

花无颜震惊道：“张无忧是我们要找的人？”

公输钥道：“不错。”

陆小凤道：“张无忧是什么人？”

花满楼道：“一个很厉害的女人。”

陆小凤胡子一翘，“女人？”

花满楼继续道：“不错，不仅厉害还是个漂亮女人。她是医圣张仲景的传人。张仲景在药剂方面成就较大，但是有一个是张氏一族倾尽毕生所学仍未解开的谜题，那就是不死之迷。这张无忧继承了张氏医术的衣钵，并自封‘不死人’。她专喜欢疑难杂症，经常游走在坊间，不管好人坏人，黑道白道，她都治。”

陆小凤道：“所以，小公公，她是冲着什么来的？”

公输钥道：“不死药，也就是秦始皇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想要制造的长生不老药。”

话音一落，陆小凤坐正了身体，紧紧盯着公输钥的眼睛，“真有此药？”他心道，要是有真有这种药，说不定小公公这个天生有弱症的人也就可以身体康健的活下去了。公输钥看陆小凤的神色，多半也是猜到了陆小凤的想法，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张氏一族找了千年都没找到，不知是否真实存在。况且，就算是真有，长生又有什么乐趣？”

花满楼笑了笑，“世人都想长生不老，为何公输公子不愿意呢？”

公输钥道：“身边的朋友，爱人，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老去，死去，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世间再美的风景，再多的钱财，没有人一起分享也是无趣的。”

陆小凤与花满楼都默默地点点头。

“张神医，我求求您了！您就救救我娘吧！求求您，救救我娘吧！”

张寡妇跪在种满药材的庭院中显得格格不入，哭喊声一声接着一声，盖过了路过行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陆小凤三人的马车行至屋前的栅栏不远处停下，看着这乡间的小屋，四人都有些差异。

陆小凤道：“名医就住在这里？”

公输钥道：“不错，一直住在这里。”

花无颜道：“可这个村子离城镇少说都有几百里，如果病患急需一些名贵的药材，还要跑上几百里，怕是病情耽误不起。”

公输钥道：“所以你没闻到这附近全是药香？”

花满楼嗅了嗅：“我能闻出来院子外面种了丹参、牛膝、风铃草，还有其他的一些药材我就不知道了，这个味道的程度应该还不少，院子里面也有夏枯草球茎，种类倒也是繁杂。”

陆小凤道：“老花，你不仅对花感兴趣，对药材也感兴趣？”

花满楼道：“有些药材的味道也是能够让人心情舒畅的，和花差不多。”

公输钥道：“怕只有花公子觉得花和药差不多了。走吧，我们进去吧。”

说着就一步当先跨了进去，但是进去之后的场面却令人有些不忍直视。张寡妇在地上已经把头都嗑出了血，但是屋子的房门却是紧闭着的。屋子的窗子半开着，冒出来阵阵药香，伴随着药杵咚咚的撞击声，屋子里面的人多半是在炮制药材。

张寡妇边磕头边道：“张神医，我知道您的规矩，一命换一命。只要您救救我娘，我愿意给您试药！”

陆小凤一行人震惊，一路上花满楼嘴里的张无忧可是个专治疑难杂症的好大夫。这么看来，这个人也是个怪人。

只见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了，走出来的是个少女，二八大小，头上未带发簪，用芦苇编成的头绳将青丝全部绾起，皮肤比一般的人都要白上几分，没有一丝血色。眼睛亮晶晶的，像极了天上的星星。手臂的衣服也被高高的挽起，露出纤细洁白的长臂，只是一双手，却不似普通女子一般葱白如玉，她的手虽是干净的，但是有很多细小的褶皱和裂纹。这个女子一身的粗布衣裳，但无疑美的不可方物。她也看到了陆小凤一群人，显然她认识公输钥，她对着公输钥浅浅低了低头，眼神潦草的从陆小凤等人身上扫过，视线停在花满楼眼睛上片刻之后又看向了地上的张寡妇。

张无忧道：“前几日你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老来红这种病需要及时救治，不然时间长了只会过度消耗人的精气，更甚者可能几日就能气绝。”

张寡妇头磕的更凶了，“是我愚钝，当时就应该同意张神医的条件，是我愚钝！求求您了，救救我娘吧！”

张无忧叹了口气道：“行了，你起来吧，在这儿等会儿，我进去拿了药箱同你走一趟。”

花无颜连忙道：“张神医，我们能一起去看看吗？”

张无忧顿了顿，审视了一下在场的三个男人，意味深长的笑道：“可以，以后叫我无忧就行。”

陆小凤和公输钥不明白张无忧那种意味深长的笑是什么意思，但是花满楼却从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促狭。

一行人来到张寡妇家里，家中的两个小男孩儿一个还是丫丫学语的年纪。另一个已经七八岁左右。小男孩儿一手牵着弟弟，一手用帕子给张寡妇娘擦着额头留下的汗珠。

张无忧定睛一看，神色便严肃起来，她迅速地拿出银针，就着几个穴位扎了起来，片刻后张寡妇老娘额头的汗已经不留了，面色由青白渐渐红润起来，先前痛苦的神色也消失不见。可见这张无忧的医术确实已经是极佳，尤其是小小年纪就有所造诣，确实是难得的天才。

陆小凤不解道：“无忧姑娘，不知这老来红是什么病？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奇怪的病症也听过见过不少，却不曾听过老来红这种病。”

张无忧收其银针，抬眸仔细打量了陆小凤片刻，道：“你就这么好奇？”

花满楼笑出了声：“他可是我们当中好奇心最强的人。”

张无忧又对着花满楼道：“你的眼睛，天生的？”

花满楼道：“是。”

张无忧有点哑然，其他瞎子听到别人提及自己的眼睛都会有些许不自然，这个瞎子却像被问今天天气如何一样淡然。

张无忧道：“倒也不是不能治，但是......”

花满楼打断她的话：“多谢无忧姑娘的心意，我已经习惯了，也不影响我什么。”

张无忧继续道：“我可以不让你一命换一命。”

花满楼道：“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我觉得，我这样更能感受到世界上花有多香，鸟鸣有多动听，朋友有多真。”

张无忧默然：“真是个怪人。”顿了顿继续道：“老来红不知道的话，返老还童知不知道？”

陆小凤来了兴致：“自然是知道的，就是有些人老了之后会越来越年轻。”

张无忧道：“不错，返老还童症是一种病。”

陆小凤等人一脸茫然。

张无忧继续道：“这个病不常见，人的正常生长规律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机能会衰老，但是有些人，却出现反现象。比如头发由白变黑，视力有所好转，长出新的牙齿，胃口突然大增，还有就是老来红。”

花无颜惊喜道：“那岂不是好事儿？这样人就越活越年轻，也就意味着长寿。”

张无忧道：“不是的，年轻人活动所需要身体提供的能量远比老年人多，这些老年人表面上会显现一种年轻的体征，但是内里的五脏六腑却还是老年人的，已经无法提供维持外在所需要的能量，然后就会透支生命，加速死亡。”

陆小凤严肃道：“所以，这个老太太也是返老还童症？”

张无忧点点头，“不错。”

陆小凤道：“那老来红是具体体现在哪里？我看这老太太也没有你说头发变黑，变年轻的样子啊。”

张无忧脸色古怪道：“就是葵水。”

陆小凤一噎，扭头一看，花满楼和公输钥脸色有些不自然。花无颜则是面色红红的，忍俊不禁。陆小凤挠挠头，尴尬的咳嗽一声不再吱声。

张无忧笑道：“我还以为陆小凤一直都是舌灿莲花，口若悬河呢。原来也有语塞的时候。”

陆小凤道：“你知道我？”

张无忧道：“当然！四条眉毛陆小凤。”

陆小凤沮丧道：“我已经有名到偏远小山村的人都知道的地步了？”

其余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