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归翼
在凯恩拖着少了半边身子的蒂亚戈返回了驻地城堡之后，那名依然还在昏迷的梦之魔女又被缠上了两层炼金锁链，牢房里几乎是被填进去一个铁皮粽子。
蒂亚戈在半路上就醒了，虽然他的伤看起来很吓人，但瞅着那副还有力气喝酒的样子，离死怕是还远着呢。
“老头儿，这回你怕是连驻守骑士都不用当了！”
凯恩拍了拍板车上那少了两条腿，左臂机械义肢也崩裂开来，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泥猴子，与人棍相比就多了条右臂的蒂亚戈。
“咳咳咳，那正好，这腌臜日子我早就过够了，多装一条铁腿换来几年清静日子再去死，那可太值了。”
对于自己又丢了一条腿的倒霉遭遇，本来就是残废的老骑士并没有过多在意。
他向旁边随行的侍从伙计讨了瓶消毒清创用的烈酒，十分惬意的躺在板车上，自己连喝带漏的灌了一半，另一半则浇在刚断掉的左腿上。
即使那刚包扎好的洁净纱布被酒液给泡成了橙黄色，蒂亚戈也毫不在意，让凯恩看的很是佩服的点了点头。
这种疯狂且乐观的生活态度，凯恩着实是学不来。
“没想到老头儿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如果不是你，我今天也得死在那儿，更别提活捉那名魔女了。”
经过短暂的相处，凯恩和蒂亚戈已经虽不能说混的很熟，却也能说上两句俏皮话了。
“是啊，如果他没有做傻事被高阶骑士兄弟会除名，我们现在可没资格见他！”
头上裹着渗血纱布，残肢处接着拐杖，看上去十分虚弱的弗兰克弓着腰推开侧门，怒气冲冲又一瘸一拐的站到了蒂亚戈的身前。
“看到我这副样子，你满意了吧？
除了这个新血，大家都是这副死样子，不是残废就是重伤，我看这第九驻扎小队也没必要存在了，干脆叫第九残废小队算了！”
因为蒂亚戈的阻拦，弗兰克没能如愿送死，他现在的精神状态极其不稳定，就连凯恩之前搀扶他的时候都被狠狠的喷了一通。
知道对方是故意来吵架泄愤的，蒂亚戈并没有怎么理会愤怒的弗兰克，只是用他那仅剩的右手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着酒液。
面对那喋喋不休的骑士队长，老骑士索性直接摆出一幅无所谓的摆烂架势，直接装起了聋瞎人士。
单方面的争吵毫无看头，凯恩也不想掺和进老兵之间的纷争。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干，凯恩招呼起城堡内的侍从，一行人回到了那座彻底沦为荒芜之地的村落。
趁着夜色，一众人提着灯开始埋葬那些被波及到的平民死者，对那千疮百孔，血腥气浓重的地表进行修整。
经过询问村民中的幸存者，凯恩得知那名裹着麻布的可怜女孩叫做蒂娜，是村里铁匠的女儿，家庭和睦，父母亲在镇上口碑都很好。
可惜她没能等到长大，魔女的到来就毁掉了这些可怜人的一切。
将那名女孩儿埋葬在长满野草的山坡，劳累过度凯恩竟一头栽倒在地，直至第二天清晨才从十字架的阴影下醒了过来。
凯恩从草地中站起，活动着周身那酸痛的肌肉。
看来即使经过了特殊改造，骑士的身体也还是会感到疲倦和劳累的。
吹着清冷的晨风，迎着柔和朝阳，凯恩看着身后那一排排林立的十字架，一时语塞，没能说出任何话。
六名骑士阵亡，两名骑士重伤失去作战能力，队长残废，驻守骑士残上加残，一百三十三名平民遭受战斗波及死亡。
很多人甚至连尸体碎快都没能找到，只能抓一把带血的泥土用来代替尸首下葬。
凯恩突然间有种很想拔出腰间长剑把那名关在地牢的魔女给砍了的感觉。
一名重伤濒死的次生级魔女如果被砍掉脑袋的话，那躯体内剩余的魔力绝对不够自愈，而头颅更不可能长回一整个身体，她一定会死。
凯恩此时竟不自觉的去想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身体也有些异常的颤抖了起来。
但最终他的手还是远离了剑柄。
“唉。”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凯恩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
在将赫拉送自己的那枚已经使用过的吊坠挂在了蒂娜墓前的十字架后，凯恩跟着远处那些侍从们离开了这座崭新的墓地。
“大人，那名魔女应该怎么处置？我们能杀了她么？”
领头的那名侍从首领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些按捺不住了，有些急躁的问道。
“现在杀了她除了泄愤没有任何用处，被她们害死的人也不可能复活，还不如之后跟炼金修会协商一下，拿她换些好东西更实在些。”
终归是理性战胜了冲动，凯恩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劝阻那名侍从首领的同时自己也释怀了。
凯恩联想起之前在炼金修会的见闻，一个活生生的魔女落到那帮疯子手里，下场只会比死更惨。
被一剑砍了可比在炼金修会遭受各种折磨痛快多了。
话说，我现在也能被称呼为“大人”了么，感觉确实还不错啊。
权利果真是个好东西，凯恩不可置否的挠了挠头。
回到驻地城堡后，凯恩没听到争吵声，也没听到弗兰克骂街的声音，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弗兰克队长和蒂亚戈爵士现在都在哪儿？”
凯恩对着两名看守会议厅的侍从问到。
“蒂亚戈爵士昨晚喝多了，现在正躺在宿舍休息，弗兰克队长则在装备库更换铠甲，擦洗武器。”
侍从如实回答道。
“这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凯恩此时也觉得自己这两名老前辈都挺极品的。
一个三肢尽断，爬都够呛的老头，不去联系炼金术士定制新的义肢，只管喝酒和睡觉，另一个半死不活的重伤员自己满身的伤都顾不上，居然还去穿铠甲擦装备。
看来骑士们的精神状态都挺超前的，凯恩突然有些怀念自己之前在侍从队伍里待的日子。
推开装备库的铸铁大门，凯恩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擦拭武器的弗兰克。
弗兰克那套装饰精美，做工细致的精工铠甲在昨天被那两名魔女整成了废铁，现在他身上套着普通骑士同款的炼金盔甲，手里捏着一柄银色的标枪正在不断擦拭。
“你比我和那老头儿有前途的多，如果你不想烂在这儿，我会给你写一封推荐信。”
弗兰克此时的语气比昨晚正常了不少，像是终于恢复了理智一般，他一边用棉布擦拭着手上的长矛，一边为凯恩规划好了前程。
“我会把你引荐给缉魔小队，但能否留下还要看你自己。
在那儿虽然危险，但升职和进阶的可能性要远超于驻扎分队。
当然，如果你想守着附近几十里的农庄像那老头儿一样混日子，那你就当我刚才在放屁。”
弗兰克依旧没有抬头，而是从脚下抽出了一把大号的炼金火枪为其做起了保养。
“请问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队长先生，我才刚来多长时间，您就要赶我走？”
凯恩被弗兰克的说辞给恶心到了，自己也毫不客气的呛了回去。
“呵，待在这里，一年四季都在跟烂泥打交道，碰见魔女也没多少手段反制。能有什么出路？”
弗兰克卸下了火枪的枪管，用通条和棉布清理着枪管内部的灰尘。
“驻扎，巡逻，缉魔分队制度确实是百年前的老旧制度，这需要改进，但那绝不是松懈的理由！”
凯恩拔出了自己的配剑，将光洁闪亮的剑刃横置于胸前，示意自己从未松懈。
“十年前我和你一样满怀雄心壮志，但足足十年，一年都匀不上一场仗要打，你那柄剑还能依旧锋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