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残废骑士
凯恩将糊在脸上的污泥抹掉，重新睁开了眼睛。
那两名魔女居然还在原地，似乎没过多长时间？
梦境中那漫长的时间，化作现实仅仅只过了十余秒。
原本像是被切断了控制线的木偶，以诡异姿势倒下的凯恩竟然恢复了知觉，那个被浸了血的泥土裹满全身的凯恩重新站了起来。
亲手撕碎了自己的美梦，体验了一遍杀害自己父亲，逼出母亲真面目，杀死队长兰恩，逼疯自己的痛苦感受后，凯恩乏力的呼出一口浊气。
面对眼前那两名愣住了神的魔女，他没有张嘴咒骂，也没有歇斯底里式的泄愤咆哮，只是浑浑噩噩的提起长剑，略显疲惫的挥剑，求死般的拔腿冲锋，进攻。
“怎么可能？那可是高阶骑士都走不出的梦狱，居然被他冲破了？”
如果诧异可以用表情来形容，那么此刻这名紫袍魔女的脸比字典更能诠释这两个字。
“卡雯，别再拖延了，杀了他！杀了他！”
亲眼目睹自己那引以为豪的精神幻境被一名新血骑士轻松破解，紫袍魔女的心理防线几乎接近崩溃。
那名被唤作卡雯的绿袍魔女将双臂交错，向着凯恩挥出两道风刃，随即将悬浮高度下降，准备带着自己的同伴离开。
面对两道高速挥斩过来的风刃，身心俱疲的凯恩早已无力闪躲。
他只是简单的将剑抬起格挡，然后便被风刃裹挟着泥土形成的高大气浪吞没，消失在一片废墟之中。
“杀了他，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被卡雯抱起，悬浮在空中的安雅眼中失去了神采，表情也不再像之前那般得意，嘴里也依然碎碎念着要杀了凯恩。
“别管他了，一个无名小卒而已，掀不起什么大浪，姐妹会最新来信，北面有两名首席骑士正带着一批高阶骑士前去支援西塞罗。
我们必须停止当前的破坏行动，去和姐妹们汇合，到达希望谷拦截下那批骑士，确保大姐成功斩首西塞罗。”
拖着安雅的卡雯正不断的升高飞行高度，但就在她们稳步上升之时，远处一个闪着亮光的小点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那是？”
二人皆睁大了眼睛，观察着那反着亮光的小点。
然而撕裂空气的刺耳尖啸和其后面冲破音障带出的气流拖尾让两名魔女清楚的认识到。
那不是什么建筑的反光顶端，而是一支高速射向她们的投矛雪亮的锋刃。
驭风魔女想要加速避开那只长矛，但却被怀里那不停挣扎的安雅给拖累了。
只是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内，二人甚至没来的及调动魔力防御，那呼啸着的长矛就转瞬即至。
两名魔女连愣神的时间都没有，那柄巨大的炼金长矛就将梦之魔女白皙的脸颊连同一只耳朵给撕成血雾，而其身后的卡雯侧腹也被那汲魔石制成的矛尖捅了个对穿。
饱含魔力的美丽血花在灰暗的天空中绽放的同时，两名魔女也如同脱离了枝干的树叶，随风飘摇着向下坠落。
“果真是老了，准头也不行了，头没射中，心脏也差的远，没击中要害，怕是拦不下她们了。”
远处村庄的主干道上，看着那两名高速坠落的魔女，蒂亚戈将另一只手上的长矛收起，活动着自己那刚装上不久的炼金假肢，从胸甲的缝隙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酒瓶，昂头猛灌了一口。
“幸好你没把这副手脚卖了换酒，不然就真让那两个婊子跑了。”
凯恩寻找多时的弗兰克队长此刻正站在蒂亚戈的身后。
这位曾经的骑士队长在此刻显得格外狼狈，除去他那较为显眼的身高，此刻的他在常人看过去就是一幅活脱脱的残废逃兵模样。
缺了一条胳膊，残肢处裹着被血染红的纱布，身上的精工炼金盔甲被猛烈的魔法攻击剥去大半，剩下的部分也粘满了污泥和血渍，裸露在外的身体部位满是青黑色的淤伤和深可见骨的伤口……
任谁都能看出这名坚毅的战士在之前的战斗中遭受了何等苦难与折磨。
“不能让兄弟们白死，必须尽快赶上，魔女的自愈能力都很强，这点伤只能拖延一小段时间，不能让她们跑掉。”
弗兰克将自己那伤痕累累的队长头盔扣回头上，提起配剑准备上前追击补刀。
“你这副模样走两步都够呛，更别提去追能够飞行的魔女，还不如去看看那名新血怎么样了。”
蒂亚戈将投矛横置，拦住了要急着去送死的弗兰克。
“那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个杀了我那么多兄弟的婊子从我眼皮底下逃走？抱歉，我做不到！
你知道的，我不像你，老头儿！
我情愿去死，也要给那俩混账身上多留两道疤，既是为了我，也是为了被她们羞辱的袍泽兄弟。”
弗兰克此时已经被仇恨彻底冲昏了头脑，变成了一头满脑子只有复仇的狂躁野兽。
“这不是一名队长该有的态度，你太累了，魔女的魔法干扰了你的精神和思考能力，好好休息一下吧！”
蒂亚戈将喝光了的酒瓶随手一丢，用沉重的炼金假肢将其踩成碎渣，然后抬起了手中的投矛。
沉重的矛尖如羽毛一般在蒂亚戈的手中轻旋一圈，被砸中头盔侧面的弗兰克瞬间就跪了下来，以面部着地的姿势昏了过去。
“活人总是要比死人重要的，你什么时候才能分清这一点啊？没脑子的蠢货，连新血都不如。”
蒂亚戈将投矛扛在肩上，另一只手拖着一面漆面磨损严重，露出金属原色，上面不少汲魔石都爆裂开来的盾牌缓缓向前走去。
“跟魔女斗智斗勇了60年，如今找个小地方混吃等死都混不安生，我可真是倒霉透顶啊！”
进入那早已成为一片废墟的村庄内，蒂亚戈一边嘴里抱怨着，一边寻着战斗的痕迹，找到了凯恩被掩埋的地点。
在搬开几片石砖和房梁后，年迈的骑士发现了睁着眼睛，四肢被埋进废墟之中，脸上毫无表情的新血。
“哈，跟你那该死的队长还真是像啊。
都是一脸的死相，一张看上去全骑士团都欠他一百银币的臭脸。”
看到眼前那失了神的凯恩，老骑士干笑了一声，伸出了装着炼金假肢的那条胳膊，一掌拍下，凯恩那脏兮兮的脸上便浮现出深深的红掌印。
这一巴掌既把凯恩打懵了，又让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也是梦么？”
凯恩摸了摸自己的脸，那火烧般十分清晰的刺痛感让他十分欣喜。
没有了那种虚幻中映着现实，五感都像是蒙上了一层白纱似的朦胧感觉，自己终于回到了现实。
凯恩重新打量着眼前这名穿戴整齐，将木制假肢换成炼金金属制成的腿脚的老头。
相比刚开始二人见面时他那颓废无比的模样，此刻的蒂亚戈终于有了点骑士的感觉。
尽管他那皱巴巴的皮肤和全白了的络腮胡子看起来和身上那套盔甲并不怎么搭，但碰到同僚还是让凯恩心里多了点安全感。
蒂亚戈将炼金假肢伸进了凯恩的胸甲下方，仅仅只是一只手出力，他就如拔萝卜一般将凯恩从废墟里扯了出来。
“小子，重新介绍一下，蒂亚戈·卡拉汉，白叶镇驻守骑士！”
秃顶的老头一边将凯恩扶正，一边笑着用拳头锤了锤自己厚重的胸甲。
凯恩发觉对方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对劲，那双眯成一条细缝的眼皮下，是好似发现了什么至宝似的贪婪目光。
在没得知对方性取向之前，凯恩为了保险，还是梗着脑袋往后退了半步。
“那两名魔女呢？弗兰克队长和其他的弟兄都还活着么？”
凯恩揉了揉脑袋，目光热切的朝着蒂亚戈问道，他现在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厄运体质。
似乎从平露镇开始，除了艾登那个比较邪性的高阶骑士之外，自己走到哪里，哪里的骑士兄弟就跟着遭殃倒霉。
“不知道，弗兰克那小子还活着，不过也快死了，除他之外还有三名骑士重伤，但都性命无忧，像你这样能站起来的已经是受伤最轻的了。”
蒂亚戈拍了拍凯恩仅剩的半边肩甲，安慰似的说道。
“他们现在都在村外的树林里，你先去照看一下，我去侦查一下附近还有没有魔女踪迹。”
说罢蒂亚戈便将凯恩往村外赶，而他自己则顺着某种痕迹，拖着沉重的炼金假肢，追踪起了那两名魔女的痕迹。